“你不是说没偷么?那这是什么。”
“这是……”姨娘欲言又止,用哀求的眼神看着爹。
“哼,说不出来了吧,你这个贱人,和你们那的人一样贱。”娘怒视着姨娘,眼里似要喷出火一般。
娘走到爹跟前,把蓝布包连同镯子拍到爹手上,说:“当家的,这事儿怎么处理,全凭你的。”
爹明知道这并不是娘的那个镯子,却什么也不说,面无表情的走到姨娘面前,一脚踢在姨娘的肚子上,姨娘尖叫一声倒在地上,紧接着爹又是对姨娘一顿暴踢,姨娘痛的在地上滚来滚去,惨叫连连,我被这眼前的一幕吓坏了,“哇”的一声哭了,爹这才注意到我,猛得停了下来,看了我一眼,又看了看在地上缩成一团瑟瑟发抖的姨娘,红着眼离开了。从这以后,姨娘在人前就愈发的沉默寡言,除非别人先开口,否则姨娘在人面前永远是默然不语。
每年春暖花开,清明时节的时候,爹的兄弟我的二叔一家就会来我家串门。二叔打十几岁就离开石镇独自去了离这儿四百多里的京城打拼,到如今也算有所成,开了一家布匹店,二婶是地道的京城人,操着一口京话,说起话来不快不慢,为人热情,和善,很好相处,娘只有二婶来的时候才会打开话匣子,和婶说上几句话。
清明祭祖是我们这里极重要的节日,从我记事起每年到了这一天,爹带着娘,二叔带着婶子后来又有了小弟弟,准备好祭祀用的猪肉,水果和糕点,坐上二叔的大马车去到了一百里外的趟儿山去上坟,然后逗留几日顺便踏青游玩一番。按我们这留下的规矩,妾和其子女是不能一起去的,我便和姨娘留在家,姨娘也正好借此放松一下自己,把针线活放在一边,给我讲神话故事,睡到天亮和我一起起床。
穿过我家后院左边的小门,是我家的小园子,每年春天一到,一片片的绿草渐渐苏醒,不久就覆满了整个园子,环顾四周都是一片绿的海洋,靠东墙的地方有两棵杨树,树不太高,离的又近,姨娘为了哄我,就在这扎了个秋千,让我坐在上面荡着玩,她在后边一手轻轻地推我,另一只手拿着本书看。每年只有这几天她才会流露出她那优雅的大家闺秀的气质,或轻吟几首诗词,或从床底搬出那个蒙了尘的琵琶,穿上她平时从不舍得穿的蓝色锦缎纱衣,唱上两嗓子。我被她吟诵的“寂寞梧桐深院锁清秋”吸引住了,缠着她教我认字读词,她压低声音,对我小声说:“叫我一声娘亲,我就教你。”我搂住她的脖子,依附在她的耳边小声的喊了一声:“娘亲。”她听了,笑了,笑的很开心,抱起我,在我的小脸蛋儿上亲了又亲。
我第一次见到祥哥是在我7岁的时候,那一年婶婶已经有了儿子,一岁。那天上午,我还在熟睡,姨娘叫醒我,告诉我婶婶来了,还抱来了我的小表弟。我早就想亲手摸一摸小弟弟粉嘟嘟,胖乎乎的小脸了,我急切地套上衣服,蹦蹦跳跳的来到正房。看到婶婶正抱着小表弟,我刚想上去问好,却见忽然从婶婶背后钻出一个小脑袋,肤色蜡黄,浓浓的眉毛,一双带着几分惶恐的圆眼正好奇的盯着我,我一下子怔住了,也好奇的看着他。婶婶看到我来了,将怀中的小表弟交给一旁的娘,转过身推出藏在身后的孩子,笑着说:“小凝,这是小祥,我的弟弟。”
娘在一旁补充说:“凝丫,小祥比你大两岁呢,你该叫祥哥。”
“祥哥。”我小声地喊了一声。
他抬头看了一眼婶婶,冲我点了点头。
婶婶说:“好了,俩人出去玩吧,祥,你是哥哥,照顾好妹妹知道不?”祥哥又点点头。
我俩此时都是丫角小童,正值无忧无虑的时候,等我们绕着院子走了一圈,我领着他来到小园看见那两棵大树的时候,初见时的陌生和尴尬已经消失的无影无踪了。我们坐在园子中央的石凳上,一边逗弄着捉来的蝴蝶一边聊起了天。
“你敢爬这棵树吗?”我问他。
“这有什么不敢的,我以前在村里,比这高的多的我都爬过。”
我不解地问:“你不是在京城住呢么?”
“我三岁娘就死了,去年冬爹也病死了,姐让我和她一块住。”
我心里似激起千层浪,原来祥哥还有这么可怜的身世,我不禁想像,要是有一天我也变得和祥哥一样,会是什么样子呢。
乾元十九年,齐国八万大军压境,平息了十多年的战争又一次爆发了。好不容易过上了安稳日子的边境百姓,再一次陷入了战争的恐慌中,原本阡陌交通,鸡犬相闻的石镇,这会儿也不再热闹欢腾,太阳大半个脸儿还露在西山的时候,人们就都早早地插上了门,在自家院子里或屋里,焚香祷告,只盼着大慈大悲的菩萨,佛祖,神仙显灵,不要再起战端。那几日,几个邻居婶子经常来找娘,也无非就是互相宽心罢了。
“他姐,你知道不,最近各处都在征兵呐,看来这仗是打定了啊。”
“这说不准,说不定朝廷还会给他们钱打发他们回去,就跟那年打发胡人一样。”
“我也觉得是,今天早上我听见喜鹊嘎嘎叫呢,这是吉兆啊。”
娘推开窗子喊道:“西屋的,过来给我们倒茶。”
“是,这就来。”姨娘应了一声,赶紧沏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