触及了梦境深处,猛然惊醒,双手狠狠地揪着胸前的被褥,望着床顶,一双眼睛仿佛睁开到极致,眼中弥漫着血丝,和左眼下方烙印一般盘旋的丑陋疤痕结合起来,显得狰狞而恐怖,床上的人却似乎还嫌不够。
恐惧还是……恨?
分不清楚了,十一年,太长了。
许久,直到破烂的窗棂外第一缕晨曦穿透屋中的黑暗,才终于自那场十三年前的梦魇中清醒过来……
松开被褥,穿鞋下床,每一个动作都显得僵硬而生涩,起身走到几步开外的窗前,感受着稀疏光线穿透萧瑟单薄的身体,才终于纾解了身体的寒意。
疏于打理的长发依旧如瀑般顺滑,抬头睁开眼睛,半张脸遮在面上半长的发里,遮去了那半张张疤面。
晨间的光线逐渐强烈起来,穿透白色麻裙,缓缓勾勒出凹凸有致的曼妙曲线,晨光中如同半裸的躯体有着让人嗔目结舌的美,那明明……是女子的身体!
屋内空间窄小,一床一桌一张椅,桌上一壶凉尽的茶水,床头放着一只木架,上面隔着洗漱用的铜盆,除此以外再无他物,却收拾得干干净净。
穿好衣服,深吸一口气,稳了稳混乱的心神,才打开门,走了出去。
“哟,小疤,今儿个起得甚早,上我家吃个早饭吧。”大嗓门的妇人是隔壁家的王婶儿,为人很热情,心眼好,最重要的是待她好,五天有三天早饭都是在她家用的。
虽然她有些怕她儿子。
“疤面啊,快来吧,早饭给你留好了……”王婶家的儿子长得很壮硕,却不成器,好吃懒做,而且手脚不干净,她下意识地抓紧了衣服下摆,不露声色的推辞:“不了,今天爷爷让我去他那儿吃,谢谢了。”低着头,忽视掉王大兴眼睛里的失落和……阴翳,抿着唇快步走开。
旁边又有不少声音传来,“疤面姐姐,今天别忘了教我织小花。”一个小姑娘挥着小手喊道。
她转头朝着小姑娘,笑着回答:“知道了,一定不会忘记的。”
小姑娘满意地蹦蹦跳跳。
“小疤,上爷爷那儿去吧,把这个替嫂子捎过去,谢谢了。”李大哥的媳妇是个很剽悍的女人,但是对李大哥对她都很好,算是很……温柔了。
她接过,笑着答应了。
对了,她叫疤面,与她亲近的人会亲切地唤她小疤。
这是爷爷给她起的名字,虽然很不像是个女儿家的闺名,但是她很喜欢。
她周围,就是她所住的地方,是个很大的院子,住了很多人,各种各样的,其实也可以称呼它为贫民窟吧。
仓黎国,人分五等,王室,贵族,富民,贫民,以及奴隶,她该庆幸,爷爷救了她,才没有沦落成卑贱的奴隶。
也许,本该只是个死人,如今却还苟活着,她想,她该知足了。
抱着李嫂给的甜糕,疤面小跑着去爷爷的铺子,长发只用一根布带松松垮垮地系住,随着她的小跑起起伏伏地跳动着,她伸手掩着面上的发,以免露出疤痕吓着别人。
爷爷上了年纪,却硬朗的很,她的印象里,从捡她回来那天,爷爷就一直经营着那间铺子,名字是“烙印”,顾名思义,爷爷干的是活计是刺青。
那时候,她是爷爷的学徒,每天跟着爷爷学习描图,学习刺法。爷爷很严厉,却教得很细致,她只能很用功地学。可也奇怪的是,她确实很喜欢这门活计,爷爷话不多,很多时候哦都是埋头描图,唤他他也不答应。
疤面有时候大着胆子会唤他孤僻的小老头,好在他也不恼,他有时候会看着她笑,笑得她呼吸困难,因为那种莫名的笑,似乎是满足,又像是看着久违的故人而会心一笑,但无论如何,这样的神情不应该是对着她这个孙女的。
第一章
终于跑到了爷爷的铺子,刚进门,就瞧见爷爷在靠窗的桌上描着一幅画,雪白的画卷摊开在桌上,爷爷自制的狼毫在他手掌中蜿蜒着,阳光洒在画上,画连带着爷爷一瞬间生动活泼起来。
可以想见爷爷年轻时必定是丰神俊朗的美男子。
其实爷爷画艺精湛,她仔细瞧过街面上买的那些个字画,都没有爷爷的墨宝来得好。店里没人的时候,爷爷总会像个大国手一样站在窗边,专注地创作一幅画,但是,在她还未来得及看上一眼,就被爷爷草草收起投入桌旁的碳火盆中,只听见“刺啦”一声,便尽数化作灰烬,在她惋惜悲痛的目光中,爷爷事不关己地与她侧身而过。
所以在经历很多次挫败后,她学乖了,每次都悄无声息地站到爷爷身后,激动地观察并欣赏那些画,爷爷说她在这一方面很有天赋,所以她也要表现出对得起这份天赋的热心来。
虽然每次都被爷爷冷冷地无声地谴责,但她乐在其中,因为爷爷寡言,即便是怒了,也从不会表现出来。
可是今天这幅画,她未藏在碎发中的一只眼睛瞬间聚焦,像是发现了什么这辈子未曾见过的新奇事物一样充满的惊讶与好奇,还有一丝……艳羡。
画上,是一个女子,一眼看过去的是那覆住脸四分之一的紫色蝶翼面具,墨黑色的长发高高束起却像瀑布一样垂下,与发一同垂下的还有各色的彩带,交错缤纷,像是夜幕中一场络绎不绝的彩色花雨。
这样一个女子靠着一颗桃花树,背着手,低着头,似乎是数着飘落到地上的桃花花瓣,而她脚下早已成了一片粉色花海,顺着她着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