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卿却看到我们千姿百态的神情满意地笑了,道:“既然你们已经知道美人的面容,那么为何还不唤她出来相见?”说着自己动手将我拼出的美人图黏在了最后那一幅完全空白的画布上。
“温…”我刚想唤她名字却忽然发现,现在这已不是她的名字。
身边那个一脸尖嘴猴腮的黄瘦男子一脸喜色道:“谷雨,谷美人,你就赶紧出来吧!那些人有眼无珠不要你,爷爷我抱你回家!”
“谷雨,谷雨,你在哪儿啊!”样貌古拙的男子也嘶声吼道。
倏然间,忽听一轻灵之声从空荡的楼顶盘旋而下:“三月中,自雨水后,土膏脉动,今又雨其谷于水也。谷雨时节作去声,如雨我公田之雨。盖谷以此时播种,自上而下也。”
不错!这正是她的声音,我不敢相信却又不得不相信。
到底是什么变故,才让她踏上无名城之后就沦落进了兰卿楼。
“第一候萍始生;第二候呜鸠拂其羽;第三候为戴胜降于桑。”兰卿在一旁笑语盈盈地接口道。
紧接着便见到无数脉脉如雪花的柳絮也不知从半空的哪个漏口里纷扬开来,铺天盖地,漫天飞雪的模样。几声布谷鸟的轻啼又穿透了如薄云浓雾般的柳絮层,像是在预告着第三候将会出现什么。而最后的最后也同样没能令我们的等待失望,从那厚厚的絮团中飞出了数十只戴胜鸟。
这一切仿佛大自然现场给予的恩赐般,幻化着时节更替的错觉。
再一眨眼的功夫,漫天飞雪的中间又出现一个青丝纠缠的白衫人影,她宽大飘逸的纱袍因下落而被风吹鼓成饱满的翩然,她在空中以足尖点着那雪絮迎风旋转下来。
这一从天而降的出场方式,更衬得她神仙玉骨的容颜震压裙楼。
我看清了,也不会再看错了。
她就是温幼鱼。
我走山访水就是为了找到她,而现在,我在这滚烫的红尘里找到了她。
当她落足在我面前的玉桌上时,我满心的思绪都一朝化空。我原先可能还无法坦然面对的心也同时安静了下来,我没有太多表情地抬头望着她,而她却望着更高的地方。
我忽然间对她就只剩下了愧疚更多。
原来,这三年的心系牵绊只不过是那一年,她留给我的最后一眼蛰心太深。
“果然是个美人那!”那尖嘴猴腮地已围着桌子拍手笑绕了好几圈,竟激动地难再坐下来。
“那谷雨,果真有美憾凡尘之容。看来兰倌鸨真的所言非虚。”温幼鱼的出场竟惹得别桌座客的心都不觉为之动摇。
更有一人“啐”了一口道:“早知道谷雨气貌如此出众,老子就将小雪图跟他们换换了,唉,怎让便宜都叫他们占了去!”
可那血颅三凶却巍然不动道:“瞧你们这些吃着碗里瞧着锅里的孬种!只不过是气质娴静出尘了一些,若要比起模样和妩媚手段来,我们寒露可不比那个谷雨差!装得一副高贵神女架势又有个屁用,这是斗花魁大赛,扒了衣服女神也还是婊子!”
刺猬头那一番侃侃而谈的激昂发言惹得满堂炸开了锅。有说对的,有仍旧惋惜的,也有大骂他狗嘴里吐不出象牙的,但很快舆论风向就倾到了各自拥立自家美人的风头上。
谷雨的出场并没有挽回我们这一桌太多的胜局,也没有给大家带来太多不平衡心理的牵制,而且说不定会让她在接下来的各项比试中更被别人有意无意地狠压一票。
这样一来,我们就无法将花魁留住,而那血颅三凶也很有可能将寒露带走残虐致死,那么我不仅对兰卿失言没能为民除害,反倒更是牺牲了一个如花似玉的女子。
不多时,一个让我内心久久难以平息的震撼想法已然形成。
我一把拉住将要下桌走向节气长图的谷雨,转而朝着猖狂而笑的三凶高声大道:“我们还有一个谷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