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朝佳节，良辰美景，轻离可曾带了酒。”听着身后窸窸窣窣的脚步声，苏笑浅只觉累极，说话间字里行间流露出疲倦。“不曾，”顾轻离走到苏笑浅身前定定站住看着她。
“那真是可惜，原想着今夜还能和轻离痛饮一番呢，既然如此，那我们便寻个地方喝上一杯如何。”苏笑浅站起身轻轻拂去衣衫上沾住的草屑，转身欲走，手腕却被顾轻离一把攫住，“真的非去不可吗？”顾轻离已经不知道自己是如何的将这句话艰涩的从口中说出来的。
“我若不去，等着看苏家上下因违抗圣旨被满门抄斩吗，”苏笑浅微微一怔，接下来字字清晰残酷的声音在寂凉如水的夜空中冷得几乎结冰，“你若是从府中一路跟随我来这里就是为了问这一句，那你现在是不是可以放手了。”似乎要被自脚底蔓延开的冰冷湮没，顾轻离感觉整个身子没入冰河，那种将已经结痂的疮疤重头揭开，痛的如此清晰。
“回京路程漫漫，我想早点回去歇着，免得耽搁了明日行程，要是没有其他事情，轻离倒是可以尽情去游赏灯会，我自会在顾叔那里替你做好解释。”顾轻离眼睁睁看着背对着自己的苏笑浅从自己的手心中将手腕抽出，毫不犹豫转身离开。
“我陪你一起回去准备，”顾轻离咬咬牙想跟上走在前面的苏笑浅，没想到听到顾轻离这句话，苏笑浅竟停住了步子，语带轻笑说道，“准备？准备什么？我难道没有说过这次入宫只是我只身前往，并不打算带上苏府任何人马，你又何须准备。”顾轻离呆愣在原地无法再挪动一步，她刚才说只身前往？难道大小姐根本就没打算自己陪同。
“轻离既然从小伴我长大，有些话我不说你也自然明白，我此行入宫若是将苏家交给其他人总是不放心，如果有你在帮我操持一切，便也了了我这桩心事，我在宫里也能没有后顾之忧。”顾轻离就这么看着苏笑浅缓缓回过头朝着自己浅浅一笑，看不出其中几分真情几分假意。
顾轻离修长的手指攥在手心捏得发白，“圣上比你年幼，他敬你重你，可是他并不爱你。顾轻离此生愿为苏笑浅赴汤蹈火，粉身碎骨，可是我不能眼睁睁看着你毁了自己还无动于衷。”
“爱吗？这个字未免太过沉重，这辈子又有谁离了爱便活不下去呢。灏儿确实不爱我，说不准他连爱究竟是什么都不知道，生在帝王家也不知是他的幸与不幸。若是他不爱我，那么，顾轻离，你爱我吗？”苏笑浅语笑嫣然一双粲然眼眸直勾勾盯着她眼前面色发白的顾轻离，说话的声音既轻又浅。没想到苏笑浅会有此一问，顾轻离脸上顿时血色褪尽，她多想直接承认，是，顾轻离爱着苏笑浅，可事实上喉头干涩的她嗫嚅着嘴角微动却说不出一句话来。
“看吧，顾轻离你还是不肯承认，罢了，既然我爱的人不敢爱我，那我嫁给一个不爱我的人又有何妨，何况这个人是天底下最尊贵的人，我也不吃亏。”眼见顾轻离这副模样，苏笑浅也不想逼她，只是带着笑意说出的这番话却充斥着凉薄的心灰意冷。
“你会快乐吗？”顾轻离看着眼前强颜欢笑的苏笑浅，心中像是被戳了一个血淋漓的洞，血肉模糊的豁口泛着让她痛不欲生的苦楚。
“快乐？顾轻离，从苏笑浅知道爱上你的那一天起，她的快乐就只为你而存在，”目光不咸不淡从顾轻离身上掠过投射在泛起涟漪的洛水河面上，苏笑浅淡淡的道，“日后我在宫里，你在苏州，没有我的宣召你便不许入宫，更不许进京，要是他日我听闻你的身影擅自在临都出现，从此以后我们永不相见。”
“为什么？”永不相见，再也不见，顾轻离听着苏笑浅决然的话语脑海中一片空白。
“因为有顾轻离在的地方，就会有苏笑浅的目光，若是你在宫中出现，我又怎样才能将对你的心思断的干干净净，他日不小心惹人诟病，苏笑浅又如何母仪天下。”
“母仪天下是你真正想要的吗？顾轻离认识的苏笑浅不是一个为了权势就这么容易低头折服的人。”顾轻离的声音不自禁提高，连看着苏笑浅的眼神都有些飘忽。
“就在今天之前的苏笑浅自然是不屑于什么母仪天下，也不愿意做天下人的皇后，因为我只想做顾轻离一个人的苏笑浅，可是呢——”一抹晶莹顺着眼角蜿蜒滑下，一路隐匿在苏笑浅微微扬起的嘴角，一股咸涩的味道在舌尖化开，“偏偏我妄想相守一生的那人却不要我。”
自觉失态的苏笑浅再也不想跟顾轻离多费唇舌，转身仓促小跑想就此远离顾轻离。长这么大以来，苏笑浅从未想过自己会有这么失态的一刻，跌跌撞撞想从突然密集的人群中脱身离开，可是不管怎么努力奔跑，一大波身影总是将她团团困住。“大家快点走啊，烟火晚会就要开始了，还不赶去洛水边上占个好位置就可惜了呢。”“是啊是啊，快点走。”耳边尽是来往众人掩饰不住欣喜的喊声，大家都一个个拼命伸着脖子互相催促朝洛水边赶去，又有谁会在意与人群逆向而行狼狈不堪的苏笑浅。
在兴奋的人群中被推来撞去的苏笑浅终于支撑不住孱弱疲乏的身体跌倒在地，身边如骤雨般的脚步声转瞬即逝，方才还繁华喧闹的街头瞬间人去楼空。苏笑浅再也忍不住心中苍凉的绝望，呜咽着将身子蜷缩成一团，天地间就剩了她一个在街头孤立无援，出门时穿的那一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