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说这一日正是士甘母亲做寿的正日子,士甘一早派了个小厮来客栈接引季由。待得季由一行人出来,也不骑马坐车,只沿着这条青石阶一路西行,待路过昨日吃饭的酒楼,便听得前方一片喧闹,季由举目望去,却是一群人围着一个妙龄女子和一老者在争辩。
季由站得远,只看见那姑娘一个侧脸,只觉得眉目伶俐,身量婀娜,她又穿着杏色衣裙,在这样初春的节气里更添了娇柔。便道:“一个红颜稚子,一个皓首老汉一早在这里打擂台,当真有趣”。不意看见士甘的小厮一脸关切,于是问道:
“莫非这二人你却认识”?
那唤做青儿的小厮道:“这姑娘是我的同乡,是盐政姥爷家的使女,我二人常有些交往,便是那老头,乃是这咸通当铺的大朝奉,闲时和我们老爷也见过”。
“既是如此,你且过去打问打问,或可劝和劝和也是好的”。
那小厮听闻这话,忙不迭的打了千谢过季由,便前边去挤进人群去了。季由于是便在街对面的茶棚坐定,那灶上的婆子见季由人品不俗,忙赶着沏了好茶,又见季由只把眼望着争吵中的女子心下会意,便殷勤道:
“看公子不是本地人士,如今这勉城县内实在是不太平,你瞧这一早就这样吵吵闹闹”。
季由听她这样说便问道:“可知道是为着什么事”?
“公子看那小姑娘模样多么周正,原是这里盐政大人楚老爷家的丫鬟,这楚老爷因为苛征盐税坏了事,听说被府道拿了,既是被官府拿了,不使银子怎么成,这不是,一大早就奉了她主母的命拿着一包的物什来这当铺里换银子,想来那朝奉接机压价,所以争吵”。
“原来这姑娘是盐政老爷家的使女,怪道我看着不俗”。
那婆子笑道:“这姑娘也算有几分颜色,但若要跟盐政老爷家的小姐比起来却是天上地下,听说这位小姐神妃仙子一般,这勉城县里那些个年轻公子,又有些浪人痴汉长聚在盐政老爷家住的街上,指望着凑个机缘能望上一眼。为这个,原城关外开茶铺的刘婆子竟盘下了那条街上的一个铺面,专为这些浪荡公子们有个候着地方,这几个月的光景竞赚了不少银子”。
季由笑道:“这话只怕不实,小小勉城能有什么绝色的,只怕将三分颜色说成七分也是有的,以讹传讹罢了”。
那婆子正要辩,却见青儿领着那个杏衣女子已经走到季由身边。青儿开口对那姑娘说:“这位是京里来的贵人,什么没见过,你只把你主家的东西让公子给掌掌眼,如果东西不错,再跟那老仓头理论”。
那姑娘闻言对着季由福了一福,脆生生道:
“公子既是京城来的,想必见多识广,您老倒是给瞧瞧,我这东西真不真”?
说这打开包袱,季由看时,别的到还罢了,但见一个赤金镶八宝,錾着细密繁复的珠纹的金栉,便拿在手里细看,遂又问道,
“你主家怎么说”?
“我家夫人说这些个东西若就质论价,少说也得五百两,可如今家中急用,只要三百也使得。谁知到了这咸通当,那朝奉先说五十两,后又说最多八十两再不能加了,谁不知道这当铺里惯于趁人之危,只一味偷奸压榨,我和他辩了几句,那朝奉竟作势将包袱扔出来。又着人赶我出了,所以才与他们在门口撕扯”。
“为何不拿到其他当铺试试”
青儿接话道:“公子有所不知,这勉城县内虽还有两三家当铺,却都与这咸通当是一个东主,这咸通当在本地就是最大的当铺,若说这家给五两,别家也就只能给个三两三钱。听闻这家东主在京城里也是颇有些名头呢”!
季由又捡起那只金栉道:“东西却是好东西,又系古物,若说当了却也可惜”,
“那也是没法子的事,这件蓖梳原是许了给我家姑娘做陪嫁的,我们姑娘爱的什么似的,可现如今老爷出了事,多少银子是个了局,我们姑娘只好拿出来以做权宜”。
季由拿着那金至思忖片刻说,“罢了,既然遇到这事,我也结个善缘,少不得我去这当铺说道说道”。又与那小厮青儿耳语一番,便自往咸通当铺去了。
这咸通当一溜面阔三间的临街板房,门两边左右各一个大大的当字,进得门来左手一座倒厦是帐房,右手八张圈椅,都搭着半新不旧的绿色素缎搭子,是有头面的客人喝茶休息的地方。季由进的门来,正有三两个伙计围坐着嗑瓜子,到底是这一方有名的当铺,看见季由面貌清俊,仪表不俗,便有伙计赶上前来让季由右手椅子上坐了,又吩咐上茶。季由坐定,等得茶上来,季由随手拿了盖子在茶碗沿子边敲了敲,又看了看碗里的汤色,便将茶碗推到一边,只道:
“听说着咸通当是本地最大的当铺,我有件东西,叫你们大朝奉过过眼,也好换点银钱”。那伙计见季由这般做派,急忙让重新上了茶水,又对季由道:
“公子什么宝贝,只管拿出来在下看看”。
季由睃了一眼那伙计,慢慢从腕子上退下一串珠串,随手撂在桌上道:
“那就请阁下好好看看”。
伙计于是凑近观看,但见那手串的珠子颗颗饱满如算盘珠子大小,金黄的颜色中又夹杂着丝丝细纹,到像是一束束细碎的太阳光芒。那伙计细细看了半晌,诺诺道,到像是烟琉璃,只是又不该如此通透,神色间颇为迷惑。又让其他人瞧,都说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