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头上下打量了我一番,捋了捋快要垂到地上的白白的胡须,眯了眯眼皮耷拉的眼睛,“原是只妖气甚微的小草妖。能得天河水滋养,也是你前世造化。今日修化人形,摒弃杂念,方可早日修成正果。”
老头一本正经的样子很是好笑,我又想问那一串胡子的问题。由此可见我确实是一位执着的勤奋好学的好草。老头却又一次抢了话:“我可助你修行,不知你是否愿意到我府上,我安排你一份好的差事?”
我觉得老头太不礼貌了,哪有第一次见面就抢话头,还给安排工作的。而且我的底细你了解吗?我是敌是友你还不知道,你就让我到你府上,你就不怕我抢了你的财产,睡了你的女人,然后再将你秘密除掉吗?
老头一派期许的模样,可见他心思果然单纯,我想了想,按照我刚才的计划一步步走,其实也是个不错的套路。而要实现这一伟大的梦想,首先得深入敌军阵营打探虚实吧,于是我点了点头,“好啊好啊。”
“那你可有名字了?”
我一惊,我勒个乖乖,我还真不曾给自己取个名字。想想我活了八百年,竟从来不曾给自己起过名字!这是多么悲哀的悲哀!我酝酿了一会,打算给自己取个惊天其泣鬼神的名字,觉得“绿姬”这个名字其实不错。
我正要开口说出这个名字,老头捋着一把曳地胡须眯了眯眼,“刚才我读的那首词不错,浣溪沙,那你就叫‘浣溪’如何?”
我一心想着自己伟大的计划,又思考着“浣溪”这个名字比“绿姬”文雅了许多,又觉着“浣溪”不如“绿姬”念起来有着王者气势,若以后我一不小心称霸一方自封为王,自然是“绿姬”好一些。
我认真的思索着,而老头儿却不知怎的将我这份思索看成了无言的感激,“既然你觉得甚好,那便跟我回去吧。”
我其实很尴尬这个名字,但觉得计划的第一步还未实施,万一扰了他老人家的兴致不带我回去,那才是捡了芝麻丢了西瓜,于是我扬起一张自认为还很不错的笑脸,“好啊好啊。”
老头儿似乎很满意,扬了扬拂尘捋了捋胡须,“我正好缺一个送香灰的童儿,你便来做这一差事吧。”
我一张哈巴狗似的笑脸凝结在脸上,能清楚地感受到自根部传来的一种无法忽略的石化感。我还在担心我会不会因此成为这天河边唯一的一块化石,但一想自己才八百年的寿命,抢老头女人的活儿还没开始干,短时间内不足以死亡或被死亡从而风干变质。刚想松一口气来说服自己勉强接受送香灰这种算不得什么好差事却能一不小心被纳入编制的差事,身上一身粉嫩衣裳慢慢变回了翠绿色,我想这一定与我听到这份差事时波澜壮阔的心情有关。
我跟在老头儿后面慢悠悠的荡出了天河边这块小树林。
一路上我将自己抢占老头儿府邸的计划列了个详详实实,先怎样再怎样,然后再怎样,连其中的变故都想好了怎样处理。等到老头儿带我穿过一重天又一重天直到三十三重天,我看到云朵两端金碧辉煌到晃瞎眼的五彩霞光包围着的“八景宫”三个字样时,我的心肝儿颤了一颤,一路上的计划瞬间打乱的烟消云散,我觉得我还是做一个安安稳稳的香灰童儿比较合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