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打进入草原之后,睦和就越发沉默,英王派来的婆子看她没什么精神,想了想,试着劝道:“公主可要进碗羊汤?胃里暖了全身就通泰了,没有什么过不去的坎,您是有大福的……”睦和抬起眼皮看她一眼,这婆子一看就是跟着英王的时日久了,说话做事有着军营里独特的利落爽脆,来她这里后,两人一直保持距离相安无事,今日突然出言,可是自己的言行过逾了?
她挤出一个笑:“多谢嬷嬷,我今日或许是那盏酥酪吃凉了,睡一觉就好了!”
那婆子看了她几眼,犹豫着道:“再过三日就到东胡王庭了,殿下可要修养好才是……”
睦和笑的越发僵硬,“那是自然……”
婆子终于没再多说什么,行礼后便退出去了。睦和看着垂下的帘角,心里烦闷不已,又不敢弄出大声响,只得将自己身侧毯子上的皮毛揪得一块块秃。
揪了片刻,睦和看着自己发红发肿的手指头,不禁一阵泄气,觉得很没意思,便想着招呼婆子给她收拾一下床褥,不曾想刚张开嘴,外面就传来了英王的声音:“公主可曾歇了?”
睦和冷不防吓的一哆嗦,一句话被她硬咽回嗓子里。听到外面婆子低声回话:“回禀王爷,还不曾……”
她忙匆忙抖抖衣裙,迎了出去,乖巧笑着行礼:“三皇叔来看我,睦和有失远迎,皇叔恕罪……”
王爷伸手虚扶了一下,便顺着她进了帐子。英王常年戎装再身,全身散发出来的气息冷硬迫人,睦和禁不住全身都僵硬,打起全幅精神应对。英王简单问了几句安好,看她仍是那般紧张,不禁微微叹了口气,道:“睦和,从君臣而言,你是帝姬代表君威,而我只是亲王下臣;从亲缘而言,我与你母亲同是先帝所出,你不须得如此怕我……”
睦和心里百感杂急,低头道:“睦和知晓。”
英王再叹一口气,挥手让亲兵和婆子都退了出去。本来深夜男女一处要避避嫌的,但有些话,当着这么多人面前说出来,只怕这个小姑娘更会缩进自己的壳里,那就枉费他来这一趟了。
“沐儿,我知道不该再这般叫你,但此刻只有你我二人,没什么不能说的。当着外人时你这声‘三皇叔’叫的生份,但我还仍是记得你四岁时抱着我的大腿喊我舅舅,那样可爱贴心。我知道你心里在想些什么,可是有些事你既然无法改变,就要让自己尽快去适应……你要嫁的单于长子,阿图赖,不是一个简单的人。你去了后,可以敬他可以爱他,但唯独,你不能怕他……胡人尚勇,女子亦然。你若一旦示弱,你这辈子,就会被他瞧不起……你可明白?”
睦和眼中水光渐渐弥漫,她的声音带着细微的颤音,“舅舅……若是大王子不喜欢我,我该怎么办……”
英王铁板的脸上有一丝不解,道:“莫要想那些没骨气的,怎能还不战就先弱了自己之气?沐儿,你容颜美貌,又是我大杞的公主,有什么好担心的?再不济,还有你姨母……”说到这位早年出塞的姨母时,英王的脸上难得露出一丝怀念:“你姨母的性子,那是有名的泼辣,从小在宫里就不肯吃亏。本来她当年被派去和亲,我还担心了好久,你看现在,不也生活的好好的?沐儿,你性子比她柔和那么多,又聪明稳重,有她在后面相持相助,你还担心什么?当初你姨母嫁过去时,可没有人护着她!”
睦和听到这个姨母,脸上露出一层复杂,犹豫的道:“我幼时,也曾听母亲说起过,貌似母亲和这位姨母的关系……并不相甚好……”
“啊,你这一说我倒是想起来了,儿时那么多姐妹兄弟,就她俩争得厉害,一块糕饼一笼雀鸟都要争抢,可笑得紧……不过,小儿女打闹玩笑多了去,哪有什么深仇大恨?在国事面前都要识大体!临行前你母亲可有写书信让你转交?唉,汝沁,她糊涂啊……”
睦和听到英王无意间吐露的对母亲的不满,心一直沉到底。母亲和这位阏氏姨母的关系,可不仅仅是不好,而是几乎闹得崩裂了,谁都不知道,她曾听见过母亲跟身边贴心人的私语,言及若非是她及早布施,这出塞的差事还落不到汝瑶那贱人头上云云……
家国大仇,儿女私怨,睦和公主每每想起身上都一层的冷汗,她不知道那位阏氏姨母是否还会记恨这段旧恩怨,她怕的是,这一入塞,不仅胡人利爪在前,她姨母的阴招还会在后面伺机而动,她这日子,还真不知该如何过了……
英王没有注意道外甥女额上的一丝细汗,仍是沉浸在自己的回忆中,“汝瑶这丫头,一贯牙尖嘴利,得理不饶人,可是心肠却是软的。那年她出嫁,我也在云南没来得及送她,这一别都多少年了,也不知她见了我会不会怪我……”
睦和听到最后一句,混乱的心思仿佛被触动了某一根弦,陡然有了勇气。她上前两步,屈膝轻轻跪在英王面前,对着他错愕的脸道:“沐儿年幼无知,还请舅舅帮我。我生于京城,从未曾见过姨母,更不知她秉性喜好,也不知此去能否得姨母的欢心,只是看在先皇血脉的颜面上,还请舅舅帮我多说几句好话,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