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
僻静的小道。杂草点缀在两旁。
接近黄昏，要是在此处仰头看去，经常能够看到日月共存的景象——这在喧杂的大城市中往往是最难以欣赏的现状。
金泰亨转转手中的枪把，现在这个不中用的老家伙是真的变成了一把玩具，他并不想要把它带回家中，除了没有供应的弹药之外，还隐藏着第二层原因。但这个忠厚的东西陪伴了自己这么多年，不舍的情感难免在心头荡漾。
此刻这两种心绪正在做激烈的斗争。
他的家就在前方，道路尽头的那间小木屋，那是他亲手搭起来的。此刻他只想进去坐坐，然后泡一个热水澡。
今天经历的事情对他来说，还是有些过多了。
他觉得那真是上帝开的一场玩笑。
这把手枪是只有一个弹闸的，金泰亨为了挣脱绳子而朝田柾国射出的那一发子弹，是他最后的稻草。
他原本指望拿把空枪向田柾国示示威，然后让他在枪的面前向自己低头，就算是开溜了自己也不会去追他。杀人偿命这种事情是他打小就知道的本分。他从来不是一个会主动和解的人，所以他得迫使田柾国来完成这个任务。
但那个家伙却偏偏不知好歹。
“钛合金的外壳。”这是田柾国被枪抵住后，说的第一句话。
“你没子弹了。”这是他说的第二句话。
最后一句。
“这把枪是我造的。枪柄处有个凹槽，上面刻着我的姓氏。”
这一句句话将金泰亨步步拉入深渊，宛如晴天霹雳的一样，他是越来越看不透那个男人了。
这场和田柾国的斗争，以他的失败告终。
金泰亨也不知道自己在水里泡了多久。手指已经生起了褶皱，淡淡地有点起皮的现象。他按了按水塞，看着水流走，换了身干净的衣服，打开了浴室的门。
也就是在下一秒，他看到他的小木屋迎来了自搭建以来的第一位客人。
“你好啊，天师先生。”田柾国的手中拿着一支燃着的烟。
金泰亨皱皱眉，他就说这外头怎么和浴室一样都是仙气缥缈的！
好家伙，真是一个surprise！
“你这是私闯民宅，sir。”
“天师先生洗澡和个女人一样磨蹭，”田柾国吸了一口烟，自动屏蔽了鹿晗的话，“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呢。”
“你给我出去！”
金泰亨小时候，和教他语文的老师产生过争议。那个老师教他形容词的时候，有提到过“厚颜无耻”。金泰亨曾经那么笃定这个词语用在人身上并不恰当。
但他的信念在此刻出现了明显的动摇。
“好的出去先生，我这里有笔生意，感兴趣吗？”田柾国用手指点点额，金泰亨那时就突然感觉坐在那里的就像是尊大佛，他是怎么请也请不走的。
他第一次有那么强烈的无力感。
“什么生意？”他只有顺着田柾国的话往下说。
“鬼商对鬼的敏感度可比天师的要强得多，这你得承认。我可以比较精确地感受到鬼的位置，所以可以给你提供帮助。至于你交取后得到的经费，五五分成。我是不会黑你的。”
金泰亨低头思索了片刻，他实在不敢贸然相信眼前这个男人，早晨的事情给他带来的冲击，余韵还未消散。
但是海鲜大餐的诱惑，对于常人来说，也是难以忍受的。
他最终臣服在了美食之下。
“好的，那么这也算是一笔交易了。”田柾国轻快地打了个指溜子，“现在我需要个床铺，我今天得在这委屈一晚了。”
“我相信没人欢迎过你。”金泰亨皱皱眉头，他自从干上这个行业之后，几乎和活人就没怎么接触过。那种生活使他习惯了独来独往，这一下子又加了一个人。他不会认为那是帮助，他只认为那是累赘。
或许田柾国正在扮演这个角色。
“这边离市区远着呢，先生，大晚上的不会有车来这种鬼地方的。”田柾国对于这种事情，倒一点也不在意。
他很快找到了床铺的位置。
“你刚才洗澡的时候，那几把椅子我已经收拾过了。你要是真受不了，把椅子拼在一起，在上面也能凑合凑合。”他在床上躺了下来。
“姓田的，这是我家！我家！”金泰亨拉起田柾国的胳膊，死命的想把他从床上拽起来。
对于刚才的交易，金泰亨显然有些后悔，但是他已经那么做了。
田柾国挣脱了金泰亨的手，在自己手臂缩回去的过程中拉上了灯，房间里一片黑暗。
他往里拱了拱给金泰亨腾了个位置。
也就是半盏灯不到的功夫，他听见了金泰亨躺下的声音。他知道那是对方极不情愿的。他笑了笑。
“还是妥协了，出去先生？”
“我叫金泰亨，不叫出去先生！”金泰亨闷闷的声音从那头传来，他把自己结结实实地捂在了被子里。
“我知道，出去先生。”
在田柾国的口中，金泰亨是一辈子都摆脱不了这个名号了的。
田柾国打小就喜欢对自己认定的东西，用一个特殊的称谓。
应该算是，昵称吧。
“晚安，出去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