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雾如烟,疏星点点,又是一夜灯花瘦尽。
当思璇跌跌撞撞来到寒澜阁时,已是三更天了。
此时的他,哪还有平日里半分从容淡定,全然一副酒醉潦倒的模样,没推门,腿一软便一跤跌了进去,却没有预期中的疼痛。
抬头,正对上亦涵焦急关切的目光。
这便安心了。
亦涵扶思璇坐定,轻轻为他解下外衫,皱了皱眉:“你喝醉了?”声音里有明显的不悦。
思璇半醉不醒,低声咕哝着:“我……也不知道,酒的后劲……那么大……多喝了一点……都是苏筱雨泼的……”忽然扯住亦涵的袖子,带着哭腔,“你告诉我……我哪里……对不住她了,她要这么对我……她说我把翊儿送走……有不臣之心……胡说……全是胡说!他们还说……你……嗯……”
人却已经伏在桌上,像是睡着了似的。
亦涵苦涩的笑,他哪里不知道,苏筱雨是看不惯他才对思璇多加刁难的。楼主的义子喜欢上一个来历不明的男人,还把他带回来做了堂主,不接受的确也在情理之中……
毕竟这种事,有违常理。
他拦腰抱起思璇,极怜惜的将他放在床上,象是对待易碎的琉璃:“不是的,你做的很好,错的人,是我……”
又细细摩挲他的脸颊,却是不同于平时的冰凉,也不知刚刚在外吹风着了凉还是怎么的,一阵心疼,忙拉了锦被为他盖上,放低了声音哄他:“既然这样,不如再错一次,让我带你走,永远都不回来,可好?”
回答他的,是预期中的沉默。
果然,思璇已轻敛双眸,舒舒服服会周公去了。
亦涵爱怜的亲了亲他的脸颊,细心帮他掖好被子,也合衣躺在床上。
“……亦涵,我一直……在想你……已经十一天半,没看到你了……我不能说……一直都想……可是,事情太多……我放不下翊儿……你们两个……”
难得听到他的真心话,亦涵一阵欣喜,再看他,却仍是双眸紧闭,原是在说梦话。
轻轻叹了口气,或许,还是不要知道答案的好。
万籁俱寂。
即使偶尔从窗外传来一两声细细的虫鸣,也不过为这夜更添一份静谧。
……恍惚中……
是谁飘然坠落?
像秋天枯黄的树叶,直直坠向深不可测的黑暗……
是谁……自己拼命奔跑,也抓不住的……
……灭顶的恐慌……绝望到窒息……
思璇猛的一挣,张开眼。原来,只是一个梦……
天还没亮,四周一片漆黑。
本能的往身边摸索,一只温暖宽厚的手,适时反握住自己。
“做噩梦了?”亦涵轻拭了拭他的额际。
“嗯……”太过真实的感觉,让他心有余悸。
“不怕,我在呢!”另一只手也紧紧捂住了他,“怎么还是这么冰?”
思璇缩在亦涵怀里,闷声道:“大概真着凉了,明天找人开两副药吃吃就行了,不碍事的!”
“自己的身体,怎么总是这么不小心呢?”
“不说这个了……”思璇抬起头和他对视,努力想让自己看起来严肃一些,可是两人这样的姿势,实在是无力得很。
“我这么晚过来,就是有件事情要问你,不想却喝多了酒……”顿了一顿,“不过,若不是借酒壮胆,只怕还说不出来!”
亦涵的表情若有所思,似是已猜到几分:“你平日直来直去,怎的今日忽然扭捏起来!有什么事情,但说无妨!”
思璇似乎仍不放心:“那我问了,你可要老老实实答我!”
“那是自然!”
深吸了一口气:“我想知道,这几日出入寒澜阁的人,可是剑花烟雨的长老——冷轻尘?”
短暂的沉默。
“是!”
想装作了然的笑,身体却不受控制的颤抖起来……他始终相信他们的感情纯洁无垢,现在亦然!但也正因为纯洁无垢,它经不起夹杂任何杂质,任何一点……都不行,不允许。
“亦涵,我想听实话,你该让我知道的!”
眼神飘得很远,似是在回忆一件遥远而温馨的往事,一种娓娓道来的感觉。
“这事,本也瞒不得你一辈子的。冷轻尘是我师父,我是她一手带大的!从小到大,她不但倾尽所有的教我,而且对我的衣食起居也照顾得无微不至,我二人名为师徒,情同母子。我十五岁时,师父让我出外游历。当时约好,不论我在外面做什么,她老人家决不干涉。但是,我答应他,这种逍遥自在的日子只有五年,五年之后,我必须回去加入剑花烟雨!”
无视思璇眼中的惊讶和担忧,亦涵握着他的手继续说道:“期限已到,我却不肯守约,师父这才亲自来秦楼找我……”
思璇定定看着他,无奈、疑惑、眷恋、不舍、幽怨,从他那双如水晶般透彻的瞳仁中一一闪过,最后定格的,是浓重的哀伤……
忽然有一种不确定,不敢确定,自己是不是牢牢拥有他的……
不敢确定,自己是不是还有资格拥有他……
沉默了一会儿,思璇轻轻开口,极小心的:“你还会回去吗?”
他脸上种种细微变化,亦涵无一不看在眼里。
心中,有淡淡的欢喜。其实,早在遇见那一瞬,就已做好这个决定了……
虽是这么想,嘴上却忍不住逗他:“你说呢?”
“我哪知道!”思璇也有些赌气,可是表情却快要哭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