拆线那天,我要来了镜子,看着自己的左脸上,爬着一道长长的蜈蚣样的伤疤,那么怵目惊心和明目张胆。
我呆呆的望着镜子里的我,颤抖的右手慢慢抚上我的脸,碰了一下那恶心的伤疤,真想用指甲全部把他抠下来。
眼泪簌簌的落下来,我终于发现了问题在哪里。
我那深邃闪亮的左眸,跟他那么像,那么像。
“木熙到底怎么了?”我的脸上除了麻木的笑,没有任何的表情。
“小柒,”琪琪一时语塞,我看着她深深埋下去的头和隐忍的泪水,我就知道,我的猜想对了百分之九十。
我摆了摆手,没有为难任何一个人。
一个人安静的躺在病床上,睁开眼,就看着床头花瓶里那新鲜的花束,看着那娇嫩的花瓣,还有坚挺的绿叶。仿佛可以看穿每个细胞一样,仔仔细细的观察着,甚至无聊的去数,有多少枝,每枝有多少个叶子,每个叶子有几个锯齿。
宇浩和闵浩来看我,看宇浩帮我切橙子,然后一点一点扶起我靠在床头,喂给我吃。我不说话,我看着他笑。
闵浩坐在床脚的地方给我讲着笑话,我一边吃着嘴里的橙子,一边笑意盈盈的看着他,还是那么美好的少年,高高瘦瘦的,漂亮的笑容。
晚上琪琪煲了鸡汤,用保温饭盒装给我,期间电话一直响着,她干脆抠了电池。然后一勺一勺喂我,跟我讲着他们公司有趣的事情,她一个人笑的很爽朗,我只是淡淡的笑着,喝着她递过来的鸡汤。最后,她也觉得笑的尴尬。拎起包,哭着跑了出去。
灯,熄了。
我望着窗外,远处高楼上闪烁的霓虹。突然觉得自己活的,好累。我不照镜子,不敢看自己那只眼睛,我不说话,怕自己控制不住泪水。我不敢停止笑容,怕自己再也笑不出,我不敢闭上眼睛,怕自己再也醒不过来。
我知道明天是木熙的葬礼。
天气阴沉的像是泼了墨,让人不敢睁开眼睛去看天。我换上了黑色的礼服,被恩哲抱上了车。一路上,我望着窗外林林总总的商店,鼻子里充斥着让我反胃的车用香薰的味道。开始觉得这个光顾陆离的世界开始变的虚假,变得全是假象,变得无可救药的腐烂,烂到街边每个人的脑子里。
恩哲和琪琪一直推着我的轮椅,走在我后面,我脸上仍旧挂着始终如一的笑容,慢慢接近木熙的灵柩。
相片上的他笑的一如往常一样的清澈,仍旧好看的左眸,没有杂质的笑着。我依然笑着望着他干净的脸,眼泪坚持着没有掉下来。突然觉得一切安好,世界里是那么安静,撒着银色的阳光,有种默片的味道。
我的视线没离开过那照片上的笑,那弯弯的眼睛,里面荡漾着的,我再也感受不到的温柔。
老陆同志和老太太从家里飞了过来,看着他们眼底心里深深的忧伤,我再一次伪装了坚强。
我自始至终都是抬着头,“爸,妈,我想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