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故人来
“。。。。。。故君子可欺以其方，难罔以非其道。”
这是长泾村里的一间书堂，今日讲的是《孟子——万章上》。案台上的先生身材中等偏瘦约莫四十岁来岁，身着一件青布长衣，大概是读书人的缘故，不受风吹日晒，皮肤要比普通村人白皙得多，长长的脸上五官虽是普通，但是一双眉毛如两把黑色细剑，给这个中年人添了许多神采。
“此句的意思呢，是正人君子可以被合乎情理的方法欺骗，但很难以被不合情理的方式欺骗。小吏偷吃了鱼，欺骗子产鱼儿自己游走了，便是用合乎情理的方式欺骗了子产。”这段校子欺子产本是十分有趣的故事，台上先生却讲得十分乏味，只是读了原文，稍加解释便罢。
这间乡间书堂规模颇小，台下只有十四五名学生在听先生讲课，这十四五名学生年龄也在十一二岁至十五六岁不等。这也难怪，长泾村虽是大村，但是乡间少年，十四五岁便应该是家里的劳力支撑，若是有心考取功名的的人家，多是家境富庶，好些的便请了西席单独教授，就算差些的也是去了城里的书院。而这间乡间书堂，教书先生据说连个秀才都不是，教的内容也颇为驳杂，今日学了经学，明日却教下棋，待到后日却讲些莳花的道理，偶尔哪天兴致高了，便领了学生在相间练习击技，全是些和科考无关的东西。好处是收资甚低，一筐谷米也可，半袋鸡蛋也可，便是实在交不起的，先生也不去过问，只管上学就好。于是才有了这些父母给予期望的贫家子弟。
先生讲得乏味，学生们却听得认真，先生解释完，刚准备继续教下一段，台下一少年便打断道：“林先生，那么这段的意思是君子可以不聪明，只要品行高就可以称为君子的意思嘛？”林先生为人颇为随意，所以这间书堂并不忌学生打断先生。
案台后的林先生本来自己也讲得昏昏欲睡，这时听有人提问顿时来了精神。两条细剑一般的眉毛一振，转了转手上的竹尺，略微思索了一下如何讲才容易让这些少年们明白：“沈漱，你的这个问题很好。对于君子而言，最重要的的确是品行，但是并不代表君子就易于愚弄。子产为郑国相，如何会是一个没有智慧的人？或许子产可以看出了很有可能是小吏偷吃了鱼，但是只要有一点略微的可能，子产也宁愿相信是鱼儿自己游走了。因为相较于不受愚弄，对于子产来说，内心的善更加重要。”说完以目光询问提问的少年可曾明白。
名叫沈漱的少年大概是书堂里面年龄最长的学生了，约莫十六岁的样子，比起别的同学要高出半头，衣裳虽不算新却也干净，相较于其它学生满是补丁的衣服要整洁许多。相貌清秀，尤其一双眼睛，黑白分明，比寻常乡间少年多了许多灵动。
林先生虽然已尽量讲的直白，但是对于学生们来讲还是太过难懂，大多一脸茫然，只有年龄最大，也是入学时间最长的沈漱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林先生也不以为意，看天色已不早，自己也懒得再讲，便收了书本，将竹尺随手一扔，宣布放学。转头对沈漱道：“你爷爷咳嗽可曾好些？”林先生虽然对教书没什么兴致，为人确及是热情，所学又甚杂，医卜星象都颇为精通，村里有人生病或是小孩为取名都来找他。沈漱这个名字据爷爷说便是林先生取的。
正在收拾书本与伙伴说笑的沈漱听了问，脸色变得有些黯然，垂首答道：“还是老样子，白天还好些，到了夜里就咳得厉害。”
沈漱爷爷的咳病已有了好几年，去年沈漱便与爷爷说了以后不去书堂回家帮爷爷的忙，可是沈老伯硬是不同意，说沈漱不是务农的命，非要他继续读书，今年六月去参加州县考试。沈漱只有心中苦笑，自己未懂事时父母便亡故，一直与爷爷相依为命，爷爷对自己也有很高的期望，可是沈漱虽然很仰慕林先生的博学，却也知道依靠林先生教的那点经学，能通过州县考试可以说是毫无希望。
林先生也知道沈老伯的身体，不过随便一问，道：“嗯，我最近又配了副药，我与你一起去看看老人家。”
书堂离沈漱的家不过几步路，林先生见沈老伯站在门口等孙子归来，大声笑道：“沈老伯，林寒来看你啦。”
沈老爷子见了林先生，自是十分高兴，又是看座又是倒茶，倒弄的林寒有些手忙脚乱，按说林先生是经常来沈家的，沈老爷子本不需要这么客气，但是大概是出于庄稼人对读书人的尊重，以及林寒常常帮衬沈家，每次林寒来，沈老伯都十分热情。
林寒问了沈老伯病情，取出药包，吩咐了沈漱用法用量，便又说会闲话。
“小漱这孩子，今年过了州县试，明年便要去京城参加省试了，他这么小一个人去那么远我还真有些不放心哩。”沈老伯眼里沈漱聪明，林寒学问高深，州县试自然是不费吹灰之力的。
林寒与沈漱两人听了都觉得颇有些尴尬。林寒自己教的学生自是知道学的什么，只好嘿嘿干笑两下，硬着头皮接道：“咳，沈漱这孩子嘛，机灵的很，沈老伯无需为他担心，倒是自己的身体多要注意。”
沈老伯笑道：“也是多亏林先生，这么有学问，却又不为钱财来教来我们乡下孩子读书，又给我们这帮穷村名治病。”
沈漱听了爷爷这句话奇道：“什么叫来我们乡下？林先生不是村里人嘛？”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