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香堂八点钟方向。柳树下,柳条飘舞。树干上脱落了一块树皮,格外突兀;树下残留着凌乱的脚印,还有明显的擦拭痕迹。此人十分谨慎。顺着一旁的石子路,二十步之内,一块树皮丢弃道旁。再过二十余步距离,路边有一干净的脚印,大概是游客为了躲避繁茂的枝干而不慎留下的。陈臻蹲下,用手丈量。
“五尺五左右,个头不高。前脚掌较深,腿上功夫不错。”
远香堂三点钟方向。假山下,乱石嶙峋。假山上的碎石被人蹭落,洒在一旁,中间还夹杂这几丝黄色的丝状物——是烟丝。量太少,无法辨认气味。有烟丝,便该有烟头。烟头藏在假山边内凹的草丛中,尚未燃尽。烟是卷烟,卷烟的纸是一张未烧尽的便笺。
陈臻脸上闪过一丝微笑,一闪而逝。
笑,分很多种。得意,满意;自足,自嘲。不一而足。
可是,陈臻的笑却没有任何涵义。他的笑很早就没有涵义了。但是对别人而言,他的笑意味着有人要遭殃了。
展开的便笺上写着“杨云便笺”。
一般而言,能够印刷发行便笺的都是那些企事业单位,譬如:医院、工厂、学校。署名为某某医院,或者某某学校。很显然,“杨云”肯定不会属于这个范围。杨云应该是一个人名,十之八九还是个假名。可是,恰恰是这样一个假名却指向了全苏杭城最大的酒店——西湖国际度假酒店。
作为全华夏,甚至是全世界,最著名的旅游城市之一,苏杭城最不缺少的有两点,一是美景,二是酒店。据不完全统计,在苏杭工商局注册的酒店便有三百多家,其中就包括星级酒店近百家。可是,当地人都清楚,在这高楼如林的苏杭城,最富盛名的酒店只有西湖国际。
西湖国际脱颖而出是不无道理的。坐拥西子湖畔,百米高楼拔地而起。北首俯瞰西湖全景,树繁花盛,波光粼粼;南面坐望苏杭城区,车水马龙,灯红酒绿。
然而,最令人称道的还是西湖国际高标准的办事风格和贴心到位的服务。比如说,酒店接到住客的预约之时,前台服务小姐会将询问到的当事人的各类信息交给后勤部门。后勤工作人员会根据顾客的信息对预定房间的部分物品进行改动,让客人感受众星拱月的尊重。
比如,便笺上就会印上顾客的名字。如果那名顾客叫杨云,那便笺上就会印着“杨云便笺”。
西湖国际度假酒店,二十八楼,2834号房间。
豪华套间有些阴暗。入门是客厅,两个房间在东西两边。窗外是繁华的市区,热闹非凡。窗户紧闭,窗帘封得很严实,把室内和室外分割成两个世界。
房里两角亮着灯,屋里的物什在幽黄的灯光中若隐若现。房中有两个男人,一个坐在角落的沙发里,靠着灯光,捏着酒杯,背着窗户,脸色不甚分明,;另一个坐在桌子旁,对着门,抽着烟。桌上摊着烟丝和便笺,便笺上写着“杨云便笺”。
坐在角落的是个东亚人,叫壁虎;坐在桌前的是个西亚人,叫黄蜂。这不是名字,这是代号。
杀手是没有名字的,活着没有必要,死了更不需要。
二人都没说话,气氛沉闷。一个吞云吐雾,另一个晃着酒杯。电视机开着,苏杭城电台第一美女主持人苏槿自顾自的播着新闻:“我国首届全国妇联大会将于明日在我市举行。经过将近一个月的积极筹备,我市俨然做好了一切准备。全国各省市的妇联组织代表和受邀各界精英骨干也于近日纷纷抵达。昨日午间,全国妇联主席聂心兰女士一行人也如期抵达苏杭国际机场。”这时画面切换到繁忙的苏杭国际机场,浩浩荡荡走出机场的聂心兰正是今晨在拙政园那个雍容的女人。
此时,美女主持开始简略地介绍着聂心兰女士为妇女儿童工作做出的种种贡献。然而,房间里压抑的气氛让她欢快的声音听起来像殡仪馆里祭奠已故者生平事迹的嘶喊声。
“啪!”主持人的声音被遥控器无情地掐断。
“今天的情形,你怎么看?”壁虎操着一口流利的中文问道。东亚和华夏交流频繁,中文流利也属正常。他本人也像一般的东亚人,生得短小精悍,可任谁都不怀疑他浑身都充满了致人死地的力量。
“不太乐观,点子有些扎手。”说着,黄蜂将烟丝扫落一旁,露出一个档案袋。袋里抽出来的赫然是聂心兰的资料,往后便是聂心兰身后的老者和年轻小伙。
黄蜂单独将后二者的拿出,摆在桌上。小伙姓杨,名叫杨小六,是某烈士的遗孤。老人姓李,名字不详,背景不详。
“这个老头是个威胁,能在组织这么严密的情报工作中保持‘不详’的记录,啧啧,不简单。”黄蜂手指敲着桌边,补充说道。
“通过今天的观察,老头应该有六十好几。”壁虎分析道,“倒是那个小子,对我们的目标可是敬若神明。”一般人到了花甲高龄都不会太厉害;但是血气方刚的小年轻却会让大多数人忌惮。
“看来我们要避开正面冲突了。”黄蜂和自己的搭档配合多年,很快就明白对方的意思,提出了自己的看法,“欢迎来到热兵器时代!哈哈!”
“那东西到了吗?”壁虎又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