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好好。”
“好什么,得约定,”我斜着眼睛看他,“以后哪天我打个响指,你就要立刻出现。”
他“嗯”一声,显是受不了我再闹他。忽而回过神来,跳脚道,“为令?你居然命令我?我可是——”
我不耐烦地给他接上去,“是神——对吧?随便吧,反正我打响指你就得出现。”
黑影晃一晃,像是在琢磨,过一会儿,冷不丁问我,“刚才你叫我什么来着?”
“啊?”我想想,“无常哥哥?”
黑影冷笑一声,“无常那黑白两兄弟懒得要死,这种收零星阴魂野鬼的事情他们才懒得动呢!”
我想一想,除了黑白无常,地府有名的差役也就剩下另外两兄弟了,“那么,你是牛头,还是马面呢?”
“我是马面。我们兄弟两个专管捉拿逃犯,不过嘛,”黑影颇有些得意,“我比牛头高级些,专拿阎罗王亲批的那些逃犯!”
我假装恍然大悟,内心悄悄跟一句:嘿,说来说去一样是捉逃犯的,卡司够大的阴魂才请得动黑白无常吧?
马面离开后,我没有立即离开竹林。
静静站了一会儿,我打了一个响指。
等半天,不见人。
“不讲信义的家伙。”我咕哝一声,踢飞脚下一片枯叶。
忽的一下,枯叶落地之处,黑影重现,马面急吼吼问我,“干嘛?!”
我嘻嘻一笑,“嘿,算我错怪你了,你还是挺讲信义的嘛。”
马面做个朝我张牙舞爪的动作,“你个小丫头,不许瞎胡闹!我忙着呢!”
“好嘛好嘛,不闹了,”我笑着躲开他,“我就是试试灵不灵。记着啊,听到响指要来的!”
马面冷哼一声,再次消失。
寂静的竹林里,终于只剩我一个人。
……哎,自始自终也只有我一个人……
走到木人桩下,我轻轻抚摸那些已经濒临腐朽的木头。大伯去世前,我真的不知道木人桩有什么来头,只当作是寻常闹着玩。直到14岁那年,也就是2000年,有一部tvb古装剧叫做《少年英雄方世玉》播出,我才发现自己的武功套路,竟然神似剧集里严咏春那个角色。
闹完圆圆这一出,已然近黄昏。
吃完晚饭,我当真思考了一下晚上要不要睡东厢房。
我不惧鬼神,可是我挺怕那口樟木箱子的。到现在想起当时手碰到箱子后的触电感,还是一阵阵心痛心悸。
更何况,东偏房我还没有进去过。想到有女尸神马的进进出出……还不知有没有别的尸体进进出出……我又打了个寒战。
可是海口已经跟妈妈夸下了,入夜我硬着头皮抱着薄毯走进西厢房。
怎么睡都不对。
头朝着箱子,脚就对着东偏房的门;换过来,眼睛看着箱子怎么睡得着。索性横着躺呢,尼玛要是左右都钻出什么东西来,该躲谁呢?
丝丝从中午就不见了猫影,想来对阴世的东西相当忌讳。这会子我倒希望它在了,好歹能给我壮壮胆啊。
我就这么纠结着,不敢关灯,胡思乱想,睡意全无。
直到听到远远不知哪里传来一声鸡叫,我也还是没睡着。夏天天亮得早,原本窗外的夜色已经透出一点钢蓝色的影子。
算了。我一骨碌爬起来。横竖是怕,我还不如直接到东偏房去看个究竟呢。
看看天色,又给自己打打气:天都快亮了,比不得深夜的时候,各种魑魅魍魉飘荡。不怕不怕。
就这样,我戴着笨重的黑色框架眼镜——隐形眼镜摘了以后放在西厢房里了——屐着人字拖,睡衣短裤,头发胡乱扎个马尾,打着哈欠推开了东偏房的门。
后来我才知道,学习任何知识,半吊子就是容易吃亏啊。
东偏房里一片漆黑(当然!),但随着我推开门的角度一点点变大,东厢房的灯光在东偏房打开了一面扇形的明亮区域。
印象中空无一物的东偏房,尽收眼底了。
这是——?!
我勒个天雷滚滚世纪大擦!
我的黑框眼镜直接掉到鼻尖上了!
姑娘我活了17年,最诡异的场景就这么一不小心呈现在面前!
一共有九个,对,九个人——还不知道是不是呢——围成一个圆圈,盘腿坐在地上。这些人围出了一个两平米见方的中心空地,空地上一支香点着,青烟持续袅袅升起。看仔细了,我才发现这九个人,俱是双眼圆睁,可惜没有瞳仁,只剩一个白球球在眼眶里,恐怖至极。他们面色蜡蜡黄,完全就是灵魂出窍的僵尸模样。
我的出现,像是一张纸片掉进了浆糊里。那种改变是慢慢的,慢慢的。纸片开始下沉,僵尸们微微有些动弹,有几个原本背对我的,慢慢把头扭了过来,那种扭也很奇怪的扭,所谓头动身不动。
我的心跳已经在推开房门的刹那停止了。
这会子,反倒出奇的镇定。
我清清嗓子,道,“打扰各位开会了,不好意思。”
可惜我的搞笑没有让他们笑,他们还是那样蜡蜡黄面孔对牢我,隐约间更升起了浓浓的敌意。
更让我想不到的事情出现了。
一个浑厚男人的声音,从被我推开的门后传来。
“哎。这回麻烦了。”
我几乎不能相信自己的耳朵!
是——这是——
我瞪大双目,看着从门背后缓缓走出来的身影。
大伯?!
他还是我最后见他的那样,两鬓斑白,面容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