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比玉真公主,我对这气势磅礴、曲径通幽的“知守溪谷”更感兴趣。趁这一炷香的功夫,我让仆从和轿夫都在原地等着我,自己徒步绕着别墅慢慢走。
果然,等四下唯余我双足踩踏枯叶窸窣之声时,不用好听觉,都能清晰听到从院墙深处传来的一阵阵浪笑,有男有女,钟鼓馔玉,对比得这壁垒森严的庄重道观格外突兀。
还有不知什么人在吟诗颂对,“太乙天都连海隅,白云青霭入看无。分野中峰阴晴变,众壑——众壑——”显然他也思索,“众壑欲殊——投人宿——对,投人宿!哈哈!”
他笑声未落,就有一大帮人在叫好喝彩,紧接着觥筹交错。
太乙,说的就是太乙山,也就是终南山;天都,是指天上神仙的都城。下一句不用解释。然后天气变了,眼看要下雨,所以赶快找地方投宿。
我读书不多也知道一些诗品。整首诗平仄一塌糊涂,意境肤浅乏味。
可是——
卧槽。卧槽。卧槽。
问题不在于这里。
我竟然愣在了原地。这里面,藏着一个天大的玄机啊!
山间凉风吹动我的长衫。我双手背在身后,眼望溪谷围墙,简直不能相信自己的耳朵。
太乙天都连海隅,白云青霭入看无。分野中峰阴晴变,众壑欲殊投人宿——
在哪里?在哪里听到过吗?
突然一阵轻笑从树林里传出来。
我愕然看去,只见一个黄衫女子正坐在一个树桩形成的天然板凳上,赤着脚,抱着膝,手背托腮,像个精灵一般,双目充满揶揄地看着我。
轮到我不能相信自己的眼睛了。
我——见过珂儿那样的甜美可人之美,见过玲玲那样的直率简单之美,见过薄语那样的狡黠调皮之美,甚至见识过罗刹那样的妩媚妖娆之美,却从没见过像黄衫女子这样的美!
以上四种美人加起来,只怕也及不上她的一个眼神!
她的五官毫无瑕疵,嘴角天生的微微上扬。她的皮肤白胜雪、吹弹欲破,双手修长如削葱根。我喜欢她的眼睛,有一种“原来你在这里啊”的惊喜,让观者从内心的感到愉悦;我更喜欢她赤着的双足,小巧精致,足指甲如天然贝壳。
她的美,有夺魄摄魂的精灵之感。我没有办法挪动双腿与双目,口干舌燥。
我们这样对视了一小会儿,突然她上半身向后一仰,双手也撑在木桩上,长发甩到身后。她的腰肢如此细软,双腿如此修长,在轻薄黄衫下似有还无。这一下动作,让她的精灵感减少了许多,却又多了让人血脉贲张的女人味。
“呆子,你为什么那样看我?”她轻启朱唇,声音犹如黄莺呢喃。
我虽面若平湖,一直岿然不动,但内心知道自己已经狼狈不堪。就像李敖说的,“一个地方硬起来,其他地方都软下去”。
我夸张?一点也不。这个黄衫女子,明明不施粉黛,皮肤里却像揉进了宝石粉,整个人奕奕生光。
冬天的终南山,还是相当冷的。我不冷,乃是因为新陈代谢发生了改变的关系。可是她也轻衣薄衫的,看的我心惊肉跳。
没忍住,我还是解下了肩上的狐皮大氅——也就是前一夜良给我披了一路的那块布——递过去,“小心着凉。”
她接过大氅,不,她并没有接过大氅,只是握住了大氅的绳结,那眼神,那嘴角,一字不提,却明明就在说,“帮我穿上。”
我没顶住这种暗示,抖开大氅披道她肩上。离得近了,她身上的幽香味飘来,同样的摄魂夺魄。
如果这时候旁边有人把我俩给画下来,那就是活脱脱“蠢书生树林撞狐妖”的桥段了。
这个女人,身上除了香味,没有妖气黑气各种气。我一时竟无法判断她是人是妖还是鬼。
“刚才那首诗,你有什么意见吗?”她一边问,一边慵懒的、慢慢的把我的狐皮大氅裹紧全身。我一想到自己的衣服此刻正紧紧抱着她,下腹部那种热度就又来了。
草,还让不让人活了。
我别转头,不看她,拼命想刚才那首诗。
“嗯,太乙天都连海隅,白云青霭入看无。分野中峰阴晴变,众壑欲殊投人宿。意见?这种诗需要意见么?”
我的轻狂逗乐了她。她拍掌笑道,“说得好呢。可是?”
她侧头看看我,适逢我也看她。她柔美双目似有电流传来,令我浑身酥麻难当。“……可是,你刚才那吃惊的表情,不仅仅是听到了一首烂诗了吧。”
我“嗯”一声,支吾道,“因为这首烂诗,只要改动几个字,就能变成一首绝世好诗。”
“哦?”她缓缓站起身,清瘦,却性感。摇摇晃晃,要倚着又不要倚着的样子,应了曹植《洛神赋》里的那一句“若往若还”。奇怪,她离我明明有一米远,我却觉得她就像在我怀里一样。
“说来给我听听好吗?”她仰脸恳请我。
这哪里让人拒绝得了嘛!
我点头道,“既如此,我就献丑了。’太乙天都连海隅’这一句,其实头开得还算不错,但是紧接着下面这句’白云青霭入看无’一起读就太紧凑了。一口气天上地下地跑了好几个来回。然后’分野中峰阴晴变’,不好不坏,接下去的’众壑欲殊投人宿’却又把整个行文拉得过于平实,毫无想象空间。此诗要改,须得加入许多变化。”
黄衫女子目不转睛地仰视着我,我内心那小小的虚荣心正在慢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