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丢了什么东西的感觉总让他觉得的伤感。起初他并不知道到底为什么会伤感,他以为这一次也会。但骑车的感觉让人很兴奋,用尽全力去蹬车换来大汗淋漓之后的畅快,剩下的只有疲惫。而每次头一天全身酸痛精疲力尽,觉得自己第二天都无法再骑车上路的念头在会第二天成功结束自己的旅程后惊叹不已。从一个地方骑到另一个地方,看着路在脚下往后延伸,他觉得很踏实。
他觉得这就是他中间丢失的东西,他找到了这种东西。
我问到底是什么。他顿了顿说:”当你骑在路上的时候,路上的每一处风景你都领略过,脚下每一寸土地都在你的车轮下碾过,你甚至可以停下来在上面走一走。当你到达你目的地你心里很明白,这中间经历了多少路程。这个时候你的内心是丰富的,充实的和踏实的,充满着欣喜。再也不会有那种空白感、空虚感和伤感。这个时候,到达目的地已经不那么重要了,那种到达的兴奋已经变得平淡了。“
雷一凡跟我打电话的是一个礼拜后的傍晚,他刚刚骑到海边,正躺坐在被人工堆起的沙坎上吹着海风,俯瞰下面的海。
我以为雷一凡到了海边会忍不住拥抱大海下去游泳至少踩踩浪花什么的,而雷一凡却在第二天天还没有亮的时候骑着车离开了海边。他至始至终也没有下去碰一下海水。他说他并不是刻意不去的,而是到了后发现已没有下水的念头。
几天后当我再次收到雷一凡的消息的时候还没等我来得及问他就笑嘻嘻地先告诉我说他已经在吹着改革开放的春风了。我一琢磨说别光顾着吹风,吹的是西北风吧?深圳消费高你吹完是不是该喝点了?雷一凡说,我身上还真没多少钱了。不过这难不倒我。雷一凡在电话里嘿嘿笑了几声,大有给人点奸计得逞的感觉。
雷一凡之所以不怎么担心是因为他觉得到街上唱歌可以生活下去。
雷一凡提着音箱背着吉他和话筒架大步向前走在深圳市区中心地段,左看看又瞄瞄然后突然停止步伐把背上的吉他卸下,琴盒摊开放在地上,然后坐到音箱上面弹几个音符,调了调弦再弹几个音符,然后对着话筒便旁若无人地唱了起来。雷一凡唱许巍,老狼,李健和自己的歌,歌曲婉转而悠扬,在喧嚣的人群中给人以安静的力量。歌声总能引得一些路人驻足。有些人走到此处要停下,好一会儿才想起自己有事,于是一边走一边回望,有时已经走出好一段距离跑走回来,往雷一凡的琴箱里放几张纸币后再走。
雷一凡唱歌的时候从不看别人放多大面值的纸币或者琴箱里有多少钱,他唱歌的时候眼睛是闭着的,沉浸在自己歌声中。我说:“你这样闭着眼睛,钱被别人拿走都不知道。”雷一凡说:“我眼睛看起来是闭着的,其实并没有完全闭上,我依然能通过眼皮间的缝隙洞察一切,拿我钱丫儿还想跑?”
我也不知道雷一凡到底有没有真闭上眼睛,但远远地城管来,雷一凡却能立即并迅速地把琴放进琴箱,扣上琴盖,一手挽着背上的琴,一手拎着音箱,腋下夹着话筒架等支架一溜小跑,动作一气呵成,没有半点破绽。我说,你闭着眼睛怎么知道城管要来?他说,时间长了,城管来他都已经能预感了。
雷一凡每天弹完把琴寄放在书城停车场的仓库里,自己坐地铁回不远处租的房间里。雷一凡那里还一把琴,演奏效果不怎么样,但练习绰绰有余。雷一凡每天就躲在房间里面练琴。他不与人说话,因为也没人跟他说话。他回到房间里唯一的事情便是弹琴。雷一凡经常弹琴到深夜,但他自己并不知道已是深夜,因为房间光线差,一进来的时候就是开着灯的。他也不看时间,只知道是晚上,但不知道是多晚。有时候弹着弹着隔壁或者同楼层的不知哪个房间会传来高亢急促的声音,或者床的嘎吱声。这时雷一凡才知道已经是深夜了,方收起琴,洗澡睡觉。
雷一凡生活费都来自弹唱,琴箱里一般都能收到十块的,二十块的,有时候也能收到五十或者一百的,但那是少数。比较多的是一些一元的纸币和硬币。散落这些东西旁边的有时候会有口香糖,电影票,石子,广告宣传单……除了石子和广告宣传单被雷一凡扔进垃圾桶外,口香糖雷一凡也不介意往嘴里扔,电影票也会在电影还没开映之前到电影院退票换钱。我说,怎么还会有电影票?
雷一凡说他也不知道,反正他们给的就收着。
后来我想可能某个路人喜欢雷一凡的歌,身上又没带钱但恰好有张刚买的电影票,于是便把电影票放到雷一凡琴箱。但我的这个猜测遭到了雷一凡否定。他说他不止一次收到这样的电影票了,隔三差五就来一张,而且还是同一家电影院的电影票。后来陆陆续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