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光轻轻放下纸，不知道该往哪出看，木然问：“这是……”
“我姐姐一直倾慕你，反倒是你将她送上死路。”
华光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不解地望着水吟风。若非真切听到从他口中说出的话，他以为这一定是对别人说的。
水吟风强压着内心的波动，双手已然捏成拳头，他攫住眼前茫然却并不失措的人，他就知道，这些年的恨意于他而言是多余的，他也得不到一句抱歉。但是心头这口怒火他不向他发作又找谁去，何况这个人总是在权衡，凭他口中的那些高义决定别人的生死……像上次那样，他认为无关的，就漠然控制着杀伐。
想到这，嘴里漏出冷冰冰的话：“你就是这样的人，不久前还不是想要我死么。”
华光暗暗撑住案几缄默不语，他这时候的不作辩解等于默认更是给愤怒的水吟风添油加醋。
“你说话啊！”
水吟风上前一步揪紧他的衣领，华光顿时气短，或许是被他难看的脸色吓了一跳，始终不敢直视他的眼睛。灼热的呼吸打在脸颊，他反而瞬间清明许多，终于开口道：“水吟风，你很幼稚。你……是把气撒在我的身上。”
像是被戳中软肋，水吟风使劲推开让他磕到桌子发出沉闷一响，冷笑道：“哼，那又如何。我的姐姐那么倾慕你，你却在朝堂上说什么严惩失德的妃子，是你逼死了她！在圣旨降罪之前，她用一根白绫自缢明示自己的一片冰心。她到死都是爱你的，我知道我的姐姐不会轻易爱上一个人，但是你却将她引入死地！”
云争公主，自缢，严惩……
华光顿时觉得天旋地转，恍然大悟。他记得王帝以前问过他如何处置失德的妃子，他便在朝堂之上陈述礼法，没想到王帝想要惩治的是亲王的这位妃子，她就是云争公主。头有些发疼，微微闭上双眼，早些年他绝对是想不通的，如今事实摆在面前原委百转千回还是绕不开一个他自己。有什么因就有什么果，否则他也不会栽在水吟风的手里。
“云争公主……是太痴心了……”他摇摇头，心中已是波澜起伏。兜兜转转的原来还是情字所困。但是，纵使他今日脱不开“情”字的羁绊，这世上还没有“理”了。云争公主也好，凛儿也罢，毕竟也只是……一厢情愿罢了。于情而言他感到抱歉，于理而言难道要他承认云争公主的死是他造成的么。
他忽然平静下来，望着愤怒而阴鸷的水吟风慢道：“我很抱歉云争公主自缢，但是这毕竟是她自己的选择。”
哗啦——
话音未落，桌上那一沓凤目流盼的画纸迎面抛来，华光忙退一步用手去挡，画纸散到空中翩飞成片片雪花。水吟风怒急仍不解恨，将他撞倒在桌上，扣住纤细的手腕，仔仔细细打量着这个淡然冷漠的人。从牙缝里挤出话道：“你这个无情的人，我姐姐真是瞎了眼才为你送命！你不知道，你就是个祸害！啊，谁不知道是大启王的孪宠，还说这么冠冕堂皇的话……”
“混蛋！”他越说越过分，华光修养再好也难免被伤了自尊，一口气上来便骂，“你嘴巴放干净一点，如果因为云争公主的事你生气就罢，你为什么拿这种话来羞辱我！”
“你也会有在意的事？我还以为你当真无坚不摧。”水吟风突然放松神态，好像寻到了什么裂缝似得。自嘲般嗤笑，指尖在这双咫尺凤目上流连，他喜欢华光喊冤叫屈的模样，这时候的他才像个可以撩拨的人嘛。
华光余怒未消，见他手上的动作越发过分，领口一松。迎上双阴恻恻的目光，倒吸一口冷气，惨然道：“水吟风，你……你是故意折辱我的……”却不敢说得太破，当自己真的点开这层关节，他终究还是羞红了脸。
水吟风面色沉下便松了手，他没有回答，他不喜欢被反客为主，于是甩手走出暗室，把门重重一扣，华光的心跟着一沉，像被什么东西坠着失重。
又唱得是哪一出，可是又要他怎么做，横竖困在这里，他需要一个更可靠的理由，因为他从不觉得，感情是能够困住一个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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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停了，白皑皑一片。水吟风出了这暖殿，才把失意显露出来。他是聪明人，他自己的心事自己还看不透么。左不过他最不想被那个人点破，可是他又清楚得很，在他面前自己就是个透明人罢，他都知道的，迟早都知道的，不然怎么会被表象欺骗，让他逃走，让他有杀自己的机会……
“王爷。”方才那个侍卫见他出来，重又忐忑行礼。
“说。”
“陛下召见王爷速去勤政阁，事关茴疆战事，十万火急，方才请恕属下冒犯。”
水吟风睨了一眼这个侍卫，认得她是刀莲胜，也便好了心情：“无妨，你是陛下的御前侍卫，为他卖命是该的。但是你学聪明一点儿，陛下说得十万火急充其量就是比较着急，哪次是真的火烧眉头了。次次都正好坏我兴致，我要向他告你的罪。”
刀莲胜慌忙合上殿门，余光瞥见殿内的一抹白影，心思却被更在意的事情勾住，急匆匆跟在水王爷身后，一副欲言又止。
她倒不怕被治罪，充其量她只是一个被陛下捡回来的孤女，她只是担心水王爷这张嘴把话头转偏，会说出什么不该说的话。一路忐忑，终于鼓足勇气时，先听王爷说话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