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最后再见素心一面。
望着镜中已经憔悴得脱了形的自己，我忽然有些悲伤。
下身已经完全没有办法动了，更别说走路。脊椎处伤得也有点重，我除了躺在床榻上，再无活动可能。我这条命之所以能活下来，大概是腹中孩儿的命换回来的。宫中人当然只限猜测到这是先王的遗腹子为止，他们无法深想，也不敢深想。
我竟然很想知道此时沈叹的心情。
我仍被丢进了冷宫里，只是换了个稍微像样点的屋子。来了两个宫女，我看了她们一眼，没有一个是素心。
素心不见了。
我蓦地想起了什么，发疯般的尖叫起来，“谢贵妃，我要见谢贵妃！”
自然是没有人理睬我的，那两个宫女生的十分不面善，才此刻表现的更加不面善。冷冷地上下瞥了我一眼，似在讥讽，似在同情。
我就这样瞎叫唤了一个上午，喉咙都破了。
等长宁款款来见我时，我险些没有认出她。
此刻她换上了明黄的衣袍，袖口、袂角上都绣着象征尊贵吉祥的凰鸟与牡丹。可她的面容仍是很清丽纯净。不像我，眉目生的总带着些妖气，也难怪没什么人对我有好感。
我喑哑着喉咙，直勾勾地盯着她，“素心，在哪。”
她双手交叠放在腹前，仪态十分端庄，眼底有深深的笑意：“你好不容易恢复了点，也好不容易见到我，就为了问这个？”
我一言不发。
她叹了口气，微抬了抬手，“我还在想，这素心到底是个怎样的姑娘，竟让萧清你这样记挂。叫人与之相处了几日，好像却也不过如此。”
这番话落入我耳中亦是无比揪心，只见从屋外进来三个人。有两个人衣着穿得光鲜亮丽，一看就知道是长宁的宠婢，她们两人架持着一个身材清瘦的女子进来。那女子衣衫褴褛，披头散发，裸露着的肌肤无不伤痕累累，结痂的疤遍布全身，触目惊心。
我从榻上跌下来，跪行着来到素心面前，伸手捧住她的脸，将乱发一一拂开。她的脸上全是一道道伤痕，依稀能辨清秀的眉目，果真是我的素心。可我的眼泪一下子又涌出来了，长宁就是这样对待我的素心。
素心扑通一声跪下来紧紧与我相拥，喉中呜呜咽咽似乎想说什么。我心下一紧，猛然抬头，用凌厉目光一寸一寸剜着长宁，“你为什么要这样对待素心？她可无辜的。你若恨我入骨，大可以冲我来，反正我也已经落入你的圈套了。”
她忽地伸出纤白如葱的玉手，轻轻将我的脸抬起来。她的指尖很冰，“可是你毕竟和我相识多年，看在往日的情分上，我也万万不会对自己的亲妹妹下手。如果不是为了让你彻底消失在阿萧面前，你以为我很想费尽心思来对付你？”长宁平静地垂眸望我：“至于这个丫头……她总是吵着嚷着冲我叫骂，我听了心烦，便不再让她有开口的机会了。”
我浑身一凛，万分震惊道：“谢长宁，你真是好大的胆子。私罚宫人的事，竟也干得出来？”
“我当然没有这个胆子。可这事连大王都默许了，我又和不能干？”
竟是沈叹默许的。
我瘫坐在地上，说不出一句话来。
她颇为温和道：“我知道你十分想念这个素心，便放她来见你了。怎么，还不开心？”
全身的痛楚一阵阵袭来，我抱着素心，却发现她的身子和我一样冰冷。“长宁，我一直以为，你和沈叹一样，至少在曾经，都是真心对我好的。”惨笑道，“只可惜，是我自作多情了。”
“你们早在从前就两情相悦，他苦心经营着他的王图霸业，你心心念念也想当蓬莱最尊贵的女子，于是你们两个联手将我弄进了王宫，好让我接近献王。殊不知我为了成就你们的幸福，在深宫之中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委屈。”
长宁冷冷道：“除了这些，你就没有别的好说了？”
“长宁姐姐。”我咬住下唇，忍着泪说出这四个字。
长宁愣了愣。措不及防间，我站起身来死死握住她的双手，怕是旧伤开始发作，我感觉心口血已涌了上来。剧痛袭来，我忍不住吐出几口血来，含糊不清地对她道：“求你，再让我见沈叹一面。我活不了太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