汴城,香音坊。
柔转百肠,是夏一凡从未接触过的曲风,新奇,不止技惊四座,而且,打动人心?起码对夏一凡来说是。他能想象游走琴弦之间的柔指,还有,眼泪。
然而隔着白玉珠串的垂帘,夏一凡只能看见其后依稀的人影。是位蒙着白纱的女子,一身雪白的素衣,犹如她白皙的肌肤。夏一凡只能看见她纤细的双手来来回回,却看不见她所抚之琴。夏一凡倒是很想看看人间的琴有何不同,只是这个角度刚好被楼板挡住。
木梁悬挑,挂着红色圆筒灯笼,里头的烛光正亮,漏出红纱来。比那正悬坊间的大灯笼要小上许多。那大灯笼有四面,都是以黄纸浆糊,四面彩绘着些图案,其中一面画的是一人牵着一高头瘦马,灯笼不停地旋转着,四面的图案似乎有些连贯。
夏一凡不知人间戏曲,自然不识得彩绘的正是流传汴城的名戏曲《郎骑竹马来》。讲诉的是女子花灯一会意中人,一等状元一十八年的故事。
夏一凡又闭上眼。琴声续续,弦弦都流露出一种哀愁,婉转含蓄的哀愁。琴声渐低,渐低,最后一拨又是高调,就像是隔着山高水远的呼喊,遥思异乡客,这一声久久萦绕在夏一凡的耳畔。
天各一方,海涯相望。
直到琴音消泯,夏一凡菜慢慢睁开眼睛,不觉之间,竟眼眶微红,他赶紧拭去眼角的泪渍,刚想拍手称道。只听得楼上一人开了口,他的声音斯文,犹如诵诗朗词,却让人丝毫不觉做作,没有说书先生那般抑扬顿挫,也没有某些自诩文墨之人的矫揉造作。
“好曲,只道是,低眉续续,千折百转,犹如曲水弯弯入密林,又似繁星点点挂长空,辽阔悠远而又寂寥,在下叹服姑娘能有如此广阔胸襟,这般深情演绎,香音不愧天下第一音坊,实在幸闻佳人这曲《伤离别》”坊内众人见他说得头头是道,一时间都静静听他评说,未有人言语。
待他言罢,夏一凡听到折扇一收的声音。这人与夏一凡所想竟不谋而合,实在都是知音之人,夏一凡不由拍手称道,这一拍手在安静的环境里,分外清亮。
那珠帘后面的女子沉默着,一句不答。而楼上之人听得楼下有人拍手,竟直接翻身下来。他一袭天蓝长袍,腰间束着青丝带,右手执扇柄,扇子端头轻靠在左手手心。
楼下之人见他正缓缓落下来,都自觉让开一块地方。夏一凡只见他轻轻落在自己面前,身段轻盈,丝毫不逊自己。他头发亦盘成髻,只是未穿戴束冠,黑色长发轻飘,也是差不多二十的年纪,眉宇间英气勃发,五官清秀,也算一美男子。
夏一凡未曾想他有如此大的举动,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倒是蓝衣男子先开了口:“在下闻得兄台拍手之声,莫不是兄台与在下对此曲有同一番见解。”
夏一凡不懂兄台何意,见此人文绉绉的,尴尬地笑起来:“见解倒不敢当,不过我听出的确实与你相近。”夏一凡读的书与那文墨之作相去甚远,说话自然也不太润色,这一比,只感觉是秀才遇到市井百姓。
那蓝衣男子将夏一凡与常人不同的装束看在眼里,轻瞄了一眼夏一凡背后的两把负剑,只右手一开纸扇,一圈墨色框住一个“白”字。
夏一凡看不见扇子后面画着的墨色山水。只听到他轻启双唇说道:“兄台言辞质朴,不加辞藻,直敞心扉,真乃性情中人。方才在下直抒胸臆,兄台拍手相和在下之言论,在下自觉在所修音律颇有所成,想来兄台在这琴曲上也是造诣不浅。”
一说琴,夏一凡才注意到他背后背着一物,淡蓝色的绸布裹着,跨过左肩,打结在右胸前。
夏一凡听他侃侃而谈,有些称赞的意思,未曾受过这般认真夸赞的他,一时有些害羞,回礼道:“造诣倒不敢说,学了些粗浅的罢了。我的师傅要比我好许多,或许能可能与楼上弹琴之人一比。”
蓝衣男子哈哈大笑道:“兄台不知这抚琴之人,正是香音坊有名的琴师,四海之内,颇负盛名,想必兄台口中师傅定是非同凡人。”
两人自顾自说之间,楼上已经又开始一曲,本对两人还有些好奇的听曲百姓又都被吸引到二楼珠帘之内。这西陵轻纱难掩倾城美貌,琴艺又是冠绝中原,追求者繁多,一动玉手,不知牵动多少痴男之心。
夏一凡听蓝衣男子这些赞美之词,越发有些不好意思,不知道如何回答,一时愣住。那男子见了俯身施礼,扇指门外,示意夏一凡到门外再叙。
夏一凡本想听曲,又想不出理由拒绝,便往外走。蓝衣男子尾随其后,两人停在门前。
大门的两边红灯笼微凉,坊里大灯笼里头的油灯透出的黄光把两人的影子拉的老长,映在石板街上。
蓝衣男子抬头一看,月色如钩,悬在中空,回头对着夏一凡说道:“今日因一曲与兄台结缘,你我皆是知音之人,在下又平生最喜真诚相待之人,愿结君子之交,敢问兄台如何称呼?”
“夏一凡。春夏秋冬的夏,一介凡人的一凡。”夏一凡憋了许久,终于有的说,便一口气介绍了自己,也忘了****以礼。
蓝衣男子自己拱手作揖接道:“在下白夕尘!白鹭游日夕之间,红尘之外是也。往后还望多指教。”话音未落,白夕尘接着说道:“一凡兄,你背后这剑,委实特别,可否借我一睹其容。”
自是初识,夏一凡只感觉白夕尘气度非凡,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