脑子里想着这些乱七八糟的问题,加林和老婆相跟着,已经来到了学校食堂门口。
会计邹贵州、初三英语老师关金桥、门卫老宁、司务长小朱和聋子罗师傅围在学生们搁饭盒的水泥台子四周喝酒。菜是用铁盆子装着的。一盆萝卜,一盆白菜,一盆茄子,还有用塑料袋装着的油炸花生米和兰花豆。白酒倒在一个老花碗里,转着圈轮流喝。
看到加林和红梅,大家吵吵嚷嚷地要他们也来喝两口。
加林谢绝了大家的好意,又向司务长小朱提出借用食堂锅灶炒菜的要求。
小朱满口答应着,吩咐聋子罗师傅进食堂帮忙。
油盐酱醋都是用的食堂的,这让加林心里很有些过意不去,觉得自己这是占了公家的便宜。冬瓜烧肉做好后,他从食堂碗柜里拿了个瓷盘子,盛了一半送到门口的水泥台子上,供大家开荤。
邹会计端起装有白酒的老花碗,塞到王加林面前,打架似地非要他搞一大口。
盛情难却,加林只好接过碗喝了一口,又从撕开的塑料袋里拿了几颗花生米,一边往口里扔着,一边回食堂继续炒菜。
菜全部炒好出来时,加林看见新邻居程芸抱着女儿月月站在水泥台子前,正在对关金桥老师说着什么。
一问才知道,她让金桥老师把寝室的钥匙给她,说是自己晚上准备带着月月在金桥老师的寝室睡觉,明天一大早好去花园镇赶车。
这一奇怪的要求,让大家都觉得莫名其妙。特别是关金桥老师,脸红得像关公。他这人绯闻本来就多,程芸抵着众人的面说这事,让他感到特别难堪。
关金桥和邹贵州都是关王村人,本来都可以回自家吃饭。搞不清是什么原因,两个人今天都没有回家。
邹贵州在学校里蹭饭,多半是想去程彩清老师家抹牌赌博。关金桥没有这毛病,但学校里有他的一间宿舍。他有时在学校里过夜,或者在那间斗室里干他自己喜欢的事情。他是单身汉么?当然不是。他有老婆,有父母,还有两个儿子,一个五岁,一个只有三岁。但他似乎不喜欢在家里呆,就是人们通常说的不怎么顾家。
金桥在家里是独苗,他父母一生只养了他这么一个儿子,自然把他当成心肝宝贝。这也惯出了他一些坏毛病。从小到大,他好吃懒做。在家里横草不拿,直草不拣。高中毕业后,他在关王村小学寻了个民办教师的差事,又娶了邻村一个女娃当老婆。结婚最初两年,小夫妻感情尚可。时间一长,就有了一些不和谐的声音。据村里人和熟悉他家情况的人讲,主要还是由于金桥嫌弃他老婆引起的。他有时说老婆不孝顺,不守妇道;有时说老婆不勤快,不会理家;有时说老婆不会打扮,土里土气的……
“他这都是胡说八道!”邹贵州每次议论起关金桥的家事,总是表现得愤愤不平,“他老婆要多贤惠就有多贤惠,牌面也比他强,恰恰是他这个大男人,没有人味,不做人香!”
邹贵州说,金桥当民办教师时,工资都是一个人拿着用,从来不交给家里。他老婆有时来月经了,没有钱买卫生纸,不得不伸手向公公婆婆要。金桥总是西装革履、油头粉面的,还在衣服上喷香水,见到年轻女人眼睛就跟着别人走,认得不认得,都主动与别人打招呼,对着别人又点头又哈腰。特别是到牌坊中学来当代课教师后,他又不是班主任,却动不动就跑到女学生家里去走访。深更半夜在外面鬼混,每天都是十一二点钟才回家。学校里给他分配了宿舍后,他有时就一个人在学校里,夜不归宿。暑假期间正是农村“双抢”,又要割谷,又要插秧,金桥他爸和他老婆都在畈里忙,他却躲在学校睡大觉。学校师生中一直在传言,金桥老师经常把女学生叫到他宿舍里补课或者谈话,对此颇多微词。
现在,程芸又要带着月月到他宿舍里过夜,这就让外人更不好理解。程芸的家不就在校园里面么?为什么她不住自己家,而要到金桥老师这儿借宿?
“你是不是跟彩清吵架了?”为了弄清程芸提出这一奇怪要求的原因,同时给在场人一个交待,金桥这样猜测。
程芸没有正面回答。她说因为明天会起得很早,单独住在金桥的宿舍里,不会影响到其他人。
“你绝对是跟彩清闹了矛盾的!”学校会计邹贵州非常肯定地断言。
关金桥于是说他待会儿要加班,批改学生单元测验的试卷,会弄得很晚。他自己要在学校里过夜,因此宿舍不能外借。
程芸没要到钥匙,就抱起月月,转身往学校大门的方向走。
大家都好言相劝,司务长小朱、聋子罗师傅甚至撵上去拦阻,但程芸执意要走。
方红梅把端着的菜交给王加林,紧赶几步到程芸身边,争抢她手里的月月。
程芸却不听任何人的劝告,一定要离开学校,甚至委屈得大哭起来。
邹贵州示意门卫老宁去锁学校大门。
老宁得到指令后,三步并作两步,跑到程芸的前面,进门房拿出钥匙,把铁栅门上的大小出口都锁死了。
程芸见没有办法出去,又有这么多人在劝阻,她就把抱着的月月放在下来,哭闹得更凶了。她说自己与彩清两个人性格不合,三天两头闹,以往总是自己心太软,这次一定要与他分道扬镳。
“反正又没拿结婚证,好办得很!”她大声地喊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