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子脱下了青花瓷旗袍,换上了白底上印着鲜红樱花的和服,在和影佐中佐一起下围棋。影佐举着一枚黑棋,迟迟没有落下,清子幽幽地问,中佐,你有什么放心不下?影佐问她在越风茶楼里突然出现了一盆滴水观音,会不会引起那个陈家大少爷的怀疑?清子笑道,我们要的就是这种效果。影佐将手中的黑棋放入棋谱,叹道,看来这个陈家大少爷明察秋毫,还真是个人物。清子接过话茬儿,应当说是个特立独行的另类,是个不可多得的高手。影佐露出了一丝阴鸷的笑容,可是在你清子小姐的面前,他还是栽了跟斗,他还嫩了点。清子小姐,你太完美了!
清子也放下了一枚白棋,话中透着一股冷气,中佐,现在说这话还为时过早,也许是你低估了他,这个陈大少爷可不是一盏省油的灯。影佐怔了怔,他知道你的身份了?清子站了起来,断然道,那倒没有。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今晚他就会采取行动的,确切地说,他已经开始行动了。
一切都在清子的意料与掌控之中,在越风茶楼内,老海与姚雅静正从那盆滴水观音里掏出了一个小竹筒,里面正是他们所要寻找的密电码。得手之后,他们又迅捷地将泥巴盖好,将花盆放回原处,随后风一般地消失了。在回去的路上,老海倒吸了一口凉气,太可怕了,这位越风茶楼的茶艺师若相惜,这位代号“东方之月”的神秘女子,委派自己去获取“滴水观音”密电码的顶头上司,居然是个双重间谍,日军女特务。要不,日本人的密电码怎么会在她这里?
老海至今仍不怀疑越风茶楼里所见的清子,认定她就是若相惜。但他又对若想惜起了疑心,这正是清子厉害的地方。清子一箭双雕,既唆使与离间了老海与若相惜的关系,又巧妙地传递出了假情报。看来,只要一直将若相惜软禁在红楼之中,或者对她下毒手,让她服下特制的mí_hún_yào,若相惜神经错乱了,被送进了兰亭神经病医院,那就万事大吉了。
可是,女人的心思永远是诡谲的,清子这位异国少女居然被fēng_liú倜傥的老海迷住了。不管是不是敌人,女人一旦带上了感情的因素,那就变得复杂了,随着他们之间关系的诡异莫测,他们之间的故事也变得越发扑朔迷离起来。
老海的性子天生那么倔,他让姚雅静带走了密电码,当晚要重返越风茶楼,他要在那里守株待兔,找那个双重间谍除奸。老海吩咐姚雅静小心保护好那个小竹筒,千万别弄丢了,随后便匆匆返回到了茶楼上。他一直感到非常奇怪,刚才在楼上,怎么就不见那个内贼呢?难道她是故意避开的?这可是不合情理的!再说,她要是发现了那盆滴水观音之中,那个小竹筒子不见了那怎么办?管不了那么多了,只要她还敢回这茶楼,那他就有机会,他坚信在她还没有去找那个小竹筒之前,他已经让她命赴黄泉了。
老海又想,就算这茶楼是个火坑,他也要往里面闯。
老海进去的时候,清子正在抚琴,他上楼的时候,老远就听到了那悠扬的琴声。他的心头一颤,她是怎么冒出来的,难道她一直在这个茶楼之中?如果真的是这样,那他们在滴水观音花盆里掏小竹筒时,她又在哪里?
老海站定了,他细细地聆听了一会儿琴声,凄美之中带有淡淡的忧伤,果然是若相惜一惯的风格,至此,他对她更是深信不疑了。可是,这错位的事让他焦头烂额,他像是得了精神分裂症,看来,自己真的该关进兰亭精神病医院里去了。她到底是天使还是魔鬼?
推门进来的时候,清子依然顾自弹着琴,看上去是那样的从容淡定。老海有些萎靡不振,像他这样风度翩翩的大少爷,处于群芳谱中,围着,可他真正心仪的却是这位若相惜。自己心爱的姑娘,却是暗中通敌的嫌疑人,这太残酷了,他是无论如何也接受不了的。那一晚,老海并没有对清子动手,他悄无声息地离开了茶楼,又来到了临江的酒楼,独自一杯接一杯地灌绍兴黄酒,他在借酒浇愁。三杯黄汤落肚,老海心潮起伏,像酒楼下面的滔滔江水,像山野里呼啸的长风。盟军电报局一直处于日军追捕的视线之内,举步维艰,姚月英被老虎山寨的陈老虎抢上山后至今下落不明,越风茶楼内又是迷雾重重,这个若相惜让老海捉摸不定,一切如雾里观花,雾非雾,花非花。何去何从,正在拉锯似的折磨着老海,还真是伤透了脑筋。
老海决定暂时将揪心的茶楼谍影与缠绵悱恻的情事抛到脑后,暂时出去透透气,散散心。老虎山寨自然是得天独厚的好去处,那里的深谷白云,林间清风,别有一番天地,简直就是个红尘与战火之外的世外桃源,梦境之地。如果有可能,还可以趁机解救姚月英,好歹也能完成她老父所托,了却另一桩心事。这样一想,他浑身倒是通透舒坦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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