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一凡租住在南广场外一间两层的楼房里面,房东叫明月婆婆。“婆婆”的称呼其实名不副实:她看起来并不太老,然而没有人知道她的确切年龄,但大家都习惯了这样称呼她。明月婆婆脸部瘦削有如刀刻,五官轮廓坚硬,一年加起来也笑不了十声,宁一凡倒觉得她应该叫“冰山”婆婆更贴切一些。
这栋小楼其实条件不错,闹中取静,但房子古而不旧,水电气三通,日照充足,冬暖夏凉。
宁一凡初到这里那会儿,正是他窘迫到极点的时候,连件合身的衣服都没有。
当时他循着手里那张画得歪歪扭扭的地图过来,正在得意:他这半路痴加上这么一张图居然能找到这里来,堪称“盲人骑瞎马”的典范。而明月婆婆只是看了看他的眼睛,直接把他领到了二楼,宁一凡就在这里住了下来——当然是要交房租的。
小楼设计很巧妙,虽然是木质结构,但那木头无比硬实,而且空心夹层,用的工艺非常古老,防潮防水防蛀还隔音。
大约一年前,宁一凡不知道去哪里接了个小女孩儿过来,明月婆婆也没有多问,只是多收了半个人的伙食费,让宁一凡觉得明月婆婆除了收房租和伙食费的时候之外,还颇有点“明月照大江”的味道。
……
景小炎在卫生间刷了牙,看着镜子里面稚嫩的脸庞,愣了愣,然后幽幽地叹了口气。然后她用手抹了抹镜子,笑了笑,这次的笑容十分天真。
景小炎走到客厅,时钟已经指到了八点半,她记得昨天明明很刁钻地设置了一个闹钟,料定了宁一凡没办法破。但是宁一凡的房间还没有动静,难道他真的练就了死睡神功,在这么彪悍的神曲循环轰炸之下还能合得上眼睛?
景小炎疑惑地推开了宁一凡卧室的门,只看到宁一凡只穿了个四角内裤,像一只抱蛋的母鸡一样紧紧抱在一个球状物上面,呼呼睡得正香。
再看那个球状物,原来是宁一凡的被子,不知道为什么被他裹得浑圆抱在身下。
景小炎贴近被子,听见里面微弱地传出了一些声音:“从不觉得你讨厌,你的一切都喜欢,有你的每天都新鲜……”
……
“宁一凡!”景小炎无力吐槽,于是大声吼了出来。
小女孩儿尖锐的声线别具无上的穿透力,在窗户玻璃震荡中,宁一凡捂着耳朵茫然地睁开了眼睛,然后失去了平衡,掉在了床上。
他脸上的表情和他的黑眼圈一副写着“你不给我睡觉我就死给你看”的样子,景小炎上前去拉他:“你给我起来!明月婆婆说了今天叫你今天一早去应聘!”
宁一凡死皮赖脸地抱着枕头:“让我再睡一会儿,小炎……”
景小炎没有理会他的撒娇和无赖,一直把他往地上拖。
眼看睡不成觉,宁一凡忽然“啪”地往床上一倒:“小炎,你知不知道,我不起来是有正当理由的。”
景小炎一愣:“你睡个懒觉能有什么正当理由?”
“我们来之前不是遇到一个算命先生么?”
“是呀,他还跟了我们很久,直到你被一条野狗在裤脚上拉了尿然后去追野狗最后被野狗咬得哭爹叫娘之后,他才摇头走了。”
“……这个不是重点,重点是他指点了我一下,我现在才知道他之前说的话真的灵验。”
“是么?”景小炎有些半信半疑,她心细如发,那天她在那个算命先生的袖口下面发现了“南隅星天阁”的标志。
“南隅星天阁”和“百世经纶阁”齐名,一个掌控天文星相,一个蕴藏地理历史,虽然比较低调神秘,但确实是实力强劲的万年修者门派。
景小炎于是问,“那他怎么说的?”
“那位大师说”,宁一凡看小炎快相信了,改口称了大师,“他说我今年有劫数!”
景小炎一惊,宁一凡最近身体里面的祸患发作得很严重,难道真的有什么谶语应验?
宁一凡见小炎表情严肃,沉痛地叹了一口气:“大师说的劫数呢就是……我注定今生与床相克,相爱相杀。”
景小炎眯了眯眼睛,挑了挑眉毛。
宁一凡似乎没有注意到景小炎沉下去的脸色,还在滔滔不绝:“我之前还不信,现在我才发现,这床简直就是粘住了我,让我沉溺其中,这样柔软的爱,真是让我无法自拔。”
宁一凡又指了指球状的被子,松散的被子里面传出了另一首神曲“金箍棒”的歌词:“这种甜蜜温柔,连金箍棒也拆分不开……”
他努力让全身都贴在床上,一副和床缠绵悱恻生死相许的样子。
然后宁一凡忽然在空气中闻到了一股磷气,他抬头就看到景小炎眼睛里面的火光。那不是一种感觉或者幻觉,景小炎的瞳孔真的变成了火一样的红色,似乎马上就要燃烧起来。
“小炎!你先别生气嘛……”
景小炎手上变幻了几个奇特的姿势,房间里面的温度变高了一些,使得深秋时节只穿着四角内裤的宁一凡也没感觉到一丝寒冷——虽然他刚才趴在“床蛋”上睡着的时候也没觉得冷。
小炎瓮声瓮气地说:“宁一凡,你要是再胡言乱语不起床,别怪我不客气!”
……
临梦市的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