绝望而残酷的绘卷呈现在逐渐崩解的空间之中。
【就要结束了】
伴随着他心中的定论,男人的头颅在枪声的轰鸣中破碎。本已伤痕累累的空间混合着飞溅的红白体液与肉沫骨渣,在回荡的巨响中化作澎湃汹涌的流泥,吞噬了全部视野……
【够了】
【还不够】
【还不到结束的时候】
自己的声音反驳着自己。
血红的菊花盛开在肉色的泥浆之中。
一朵,两朵,三朵,四朵,五朵……
娇艳欲滴的花瓣层层绽放,露出了埋藏在花蕊之中更加鲜红的嘴唇。
无数朵盛开的菊花铺满肉色的平原,无数张嘴唇在花瓣中蠢蠢欲动露出了唇瓣中盯着他的眼睛。
“骗子。”言语传达的信息汇成声浪。
“骗子。”视线传达的信息犹如针刺。
“骗子。”
“骗子。”
“骗子。”
“骗子。”“骗子。”“骗子。”“骗子。”“骗子。”“骗子。”“骗子。”“骗子。”“骗子。”“骗子。”“骗子。”“骗子。”“骗子。”“骗子。”“骗子。”“骗子。”“骗子。”“骗子。”“骗子。”“骗子。”“骗子。”“骗子。”“骗子。”“骗子。”“骗子。”“骗子。”“骗子。”“骗子。”“骗子。”“骗子。”“骗子。”“骗子。”“骗子。”“骗子。”“骗子。”“骗子。”“骗子。”“骗子。”“骗子。”“骗子。”
重复的信息以如果化成文字就足以引起完型崩溃的气势,一股脑涌入他的脑海,让大脑产生犹如被撕裂一般的剧痛。那感受太过强烈,以至于全身每一颗细胞都仿佛在发出悲鸣。可实际上,他却连一声呜咽都无法发出。
无法控制自己的身体却又保留了全部感受,地狱大抵如此。
血色的花瓣犹如软体动物的触手一般摇曳。无数只噙满怨恨的眼睛落下血泪,溢满嘴唇,流出花蕊。鲜血汇聚成河,漫过了花海,涨势不停,仿佛无穷无尽。而他,只能呆呆的站着,看着血河上涨,承受着与之相比更加狂乱,也愈发怨毒的诅咒。
“骗子!”
“骗子!!”
“骗子!!!”
那声音一声高过一声,也一声凄厉过一声,似乎要永无止境的叠加下去,却又毫无征兆的突然沉寂下来。血河的涨势止于他的腰际,身体的控制权重新回到了他的手中。
【结束了吗】
他抬起双手,愣愣地看着自己的掌心,然后仰起头爆发出几乎会撕裂嘴角一般的狂笑——
“这样就结束了吗?”
“不够,远远不够!”
伴随着他疯狂的笑声,血河重新翻涌起来,两只惨白的手臂伸出河面紧紧抓住他的胳膊,无头的幼小身躯缠了上来。
“没错,我就是一个骗子,所以这次一定要抓紧了……”
终于,他大笑着,被拉进了血腥的黑暗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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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闹钟的铃声惊醒时,他已是冷汗淋漓。
早晨的阳光透过窗帘缝隙,在昏暗的室内分割出泾渭分明的空间。盯着屋顶的裂痕看了好一会儿,他终于将思维从泥泽一般的噩梦中拉回现实。
“啧。”
被汗水浸透的被褥触感令他不满的咂了咂嘴。他起身下床,走向浴室。
淋浴冲刷下身体上的汗渍。水温加速全身血液循环带来的舒适感让他长长的叹了口气。
诡异的噩梦并未令他的心情更坏。就像阅读过很多遍的小说,聆听过很多遍的歌曲,观看过很多遍的电影,预料之中的发展绝不会给予更多的刺激。同样的梦境除了让沉睡时他的体会相同的跌宕起伏外,剩下的就只有醒来后伴着恐惧余味,略显空虚的不耐与乏味而已——仅仅是入睡就会做的梦罢了。
话虽如此,也不能说这样不会对他的精神造成负担。如果可能的话,他当然不想一次又一次,夜复一夜的在梦中回味那陈年旧事。实际上,他也的确因此患有不算轻的失眠症,以及各种他并不打算一一累述的身心上大大小小的毛病。多年以来,除了一次比一次花样翻新的药物以外,医学的进步并未惠及不停做同样的梦这一小小病症,这实在是令人感到遗憾。
从浴室出来,走到房间专门摆放药物的柜子前,他准备先服下今天第一剂抗抑郁药,可是空空如也的药瓶却令他皱起了眉头。
“啊,没了……”
他小声嘟囔着,顺手将空药瓶扔进了垃圾桶里。
虽然还有其他几样药需要吃,但在抗抑郁药之前,他并不打算服用它们。他讨厌改变服药顺序这点小小的强迫行为,大概正是他需要治疗的原因之一吧。
好在医院离他现在的住所并不远,从心理门诊开完药回来,还可以顺路采购一些食材,并不会把早餐时间推迟太久。实际上他在网上学到的一道新菜还缺几种原料,家中的调味品也需要补充,正好可以出门一起办妥。
烹饪算得上茧居族的他为数不多的爱好。
穿上外套,他走出了家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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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空晴朗,是北方工业城市少有的好天气。阳光普照得无所顾忌令他不适的眯起双眼。他的居所本就地处繁华地段,在早高峰时路上的人潮车流自然更加密集。
摩肩接踵的行人,频繁变幻的信号灯,一大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