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宁头戴黑布,手上戴着镣铐,走一步都很艰难,不禁有些后悔,死咬住唇,想要忍受那股腌臜之气。枫痕跟在她身边,不时抬手扶她一把。
安宁想着自己也是头一次“进大牢”,不禁自嘲一笑。
——她若是不来,他们不会信她。
李氏族人关在里侧,几乎将半个死牢塞满。
郑松君停在牢房的旁边,李家人不过抓进来几日,已经面色灰白,瘦骨嶙峋,衣衫凌乱,没有了人样。有几个幼子yòu_nǚ熬不住高烧和腹泻,夭折了。还有几个躺在大人的怀里,奄奄一息。
李夫人尚好,单独关在一间,身上穿着囚衣,面容苍老,头发几乎花白。
余大人也算有心。
到了此处,郑大人看到李夫人身旁的牢房是空的,就指了指那里:“就关在这里吧。”
枫痕被推了进去,那狱卒想要推安宁时,被郑大人挡了一下:“小心点,伤了人上头不好交代。”那狱卒悻悻作罢,认真锁好了铁链。
郑松君隔着牢门看了站在牢中的两人一眼,带人离开。
等所有人退去,枫痕扶住安宁,替她解开黑布,只一个用力,就将镣铐扯断了,伸手揉了揉她的手腕上被镣铐弄出一片片红痕。安宁低声道:“正事要紧。”
李夫人早已被这边动静惊动,跪坐在草堆里,抬起头看向那两人,声音低弱嘶哑:“安宁公主真是有胆有谋。”
安宁转过身,面朝着隔壁的人坐下,神态自若:“我来了,咱们可以谈谈了。”
李夫人低语:“您答应我的东西带了吗?”
枫痕从袖子里取出两瓶东西,安宁拿出一瓶:“这瓶是毒药,量不多,睡梦中就会死去,没有任何感觉。”
她拿出另一瓶:“这一瓶是假死药。”她摇了摇:“只有一粒,李夫人挑个人吧。”
李氏脸色一变,扑过来抓住牢门:“你当时信里答应的是三个。”
安宁笑:“我改变主意了。”如今的李家和当初的赵家何其想象,她不敢再弄出一个赵八爷来。她摇了摇瓶子:“要不要随你,我要的东西呢?”
李夫人咬牙,“你想要李家的钱,我可以给你,但李家的钱没有你说的那么多。”
安宁摇了摇头:“李夫人,我是诚心诚意和你合作。”
李年永掌管内务府多年,宫中督造的所有工程都是出自他的批文,其中贪去的库银何止百万两。在李家老家沧州,铁盐的河运全都是李家掌管,相当于土皇帝,所以有“半个沧州归李家”的说法。
前世,战争爆发后,国库空虚,元烈彻底查获了朝廷几大朝廷命官的家财,李家的家底十分丰厚,杨钰为了充实国库,当时随便捏造了罪名,借着元烈查出来的名单,抄了李家。先不说中途被查抄的官员贪去的几分,运进国库的都十分可观。
她那时也在为国库焦心,这件事记得清清楚楚。
“沧州钱庄五百万两,永和钱庄一百万两,白银钱庄四十万两……”随着安宁报一个名字,李夫人的脸色便苍白一分。
这些钱,都是李家埋下的保命钱,账面上压根查不出来。
她没想到,住在深宫里的一个小公主,对李家的情况了如指掌,数目上虽然有偏颇,相差也不多了,尤其每家钱庄的名字记得尤为清楚。
“李夫人,李家亡了,这些钱留下来,也不过便宜了别人。”安宁摇了摇手中的药瓶:“我可是背着父皇给你一个机会,我冒的风险,值这个价钱。”
看着冷静到可怕的安宁公主,李夫人问道:“那你为何不直接告诉皇上?”安宁摇了摇头:“我需要那笔钱。”
李夫人已经是将死之人,早已没了恐惧,只是冷笑:“你一个小小的公主,威胁朝廷命妇,索要贪污的钱财,你是怕皇上知道了,糊弄不过去吧。”
竟然这个时候还想着威胁她。
安宁叹了一口气:“李夫人。”她抬眸看她,目光如同望着一个死人:“你觉得,我会让你,到父皇面前开口吗?”
李家人在她眼底,除了钱财这点价值,已经没有任何用处,也没有任何威胁。李家的势力收服太难,但有了这笔钱,她可以做很多事情。
李夫人咬牙,冷声道:“这么多钱,你却只给我一颗药?”安宁啊了一声:“您觉得,那么多钱,买李家一条命,不值吗?”
她歪头道:“其实您说得对,如果我这件事透露给父皇,父皇直接下旨把那几家钱庄抄了,是不是更简单一点?”
那李家真的会人财两空。
枫痕在一旁默然,他也没想到,安宁公主懂那么多事情。
她什么时候查到的?为什么他一点都不知道。
李夫人紧紧握着牢门,眸色泛红,苍白腮帮子气得泛起青色:“两颗,我要两颗,你给我两颗药,我就把所有钱都给你。”
安宁望着眼前如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的李夫人,无奈地叹了一口气,从袖子里又取出一颗药:“两颗。服下后三个时辰内气息全无,身体僵硬,如同死人。再过五个时辰,才能回转。”她将药放在一只手心,站起身,来到两边牢房的栏杆前,摊开另一只手:“我要的东西。”
李夫人目光变幻莫测,最终解开自己挽起的发髻,从中取出一个小小的私章。她将私章放在安宁手中,夺去了两瓶药。
安宁望着眼前这一幕,突然十分感慨。
若无李家的败落,她哪有机会来和李夫人谈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