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上的天色已经暗淡了下来,因为一直下着雪,比往日天黑的还要早了好些,天空是灰蒙蒙的,如一张网笼罩而下,漫天白雪飘舞着,天际最后一缕微芒也被吞噬的干干净净,在阴翳中湮灭。
而瑾王的神情同样隐没在昏暗中看不真切,只能看得到他站的很直,笔挺如松。
墨离衍侧过眸来,正好撞上了山洞中白衣少女足以摧毁一切的冷漠视线,始终冷眼旁观着这一幕,他稍微僵了下,随即薄唇轻抿,下意识地将双手负在了身后,不让染白看到,神情是一如既往的冷峻凌厉,“你别走,我会回来找你。”
染白的视线淡淡的从墨离衍身上滑落,瞥了一眼他若无其事的将手负在身后的动作,也没在意,望了一眼山外的天色,便收回了眸光,一句话也没有开口。
染白是没想到墨离衍当真要冒着这么大的风险不惜代价的来走出山洞,为的是什么啊?
但,与她无关。
说完之后,
墨离衍不愿再耽搁,快步从山洞中离开,他伸手捂住心口的位置,用力按了按,强自忍下如刀搅动的蛊毒疼痛,走的步伐愈发快了。
瑾王容颜苍白如雪,双手血迹淋漓,在这样千里雪飘当中,背脊依旧孤挺如初。
直到,
在看到从远方不断涌来,呈现出包围四周趋势的数名单手持剑的黑衣刺客时,在将至未至,一片昏暗的夜色中无声涌动着莫名的杀机。
而墨离衍站在正中心,他很平静的看着那逐渐向他包围的刺客,他知道这是谁派来的,墨荣轩。
墨离衍也清楚,他有一定的机率会遇到这种情况。
瑾王漫不经心的拿着那一把匕首,这是他手上唯一的武器,也是日日夜夜随身携带的利刃,因为双手僵冷的缘故,连握着匕首触碰血肉也泛起了火辣辣的刺痛,而他攥紧了匕首。
在心中无声计算着刺客的数量,冷眼看着那靠近的人。
即使是在这样的情况下,
他也没有一丝一毫的惊慌失措,相反,他的神情始终从容不迫,矜雅漠然,萦绕着丝丝缕缕冷戾的寒意,是君临天下之姿,绝代风华。
高山,冬夜,风雪。
一个人,一把匕首。
源源不尽的刺客。
迸溅的鲜血,侵染着白雪,一具具倒下的尸体,和干脆狠辣的致命伤口。
莫约过了一刻钟的时间之后,
瑾王孑然一身站在了漫天风雪当中,单手拿着冰冷泣血的匕首,神情在夜色中深不可测,危险至极。
蛊毒更加强烈更加尖锐的疼痛毁天灭地般袭来,反反复复割据着他的身体,他身上也有些伤,血迹染深了衣裳。
如果换做平时,这些刺客连近他身的机会也没有。
可是控心蛊的发作和那一双使不上力气的双手却让墨离衍几乎用尽了全力,不断游走在刺客当中利用反应和速度逐一击杀。
理智告诉墨离衍,
他现在这样的情况,应该好好找一个地方休息养伤,而不是玩命的继续在雪山上行走,那样很有可能会碰到下一批刺客。
墨荣轩派来的人都简单,只有一个目的,也是最致命的目的。
——杀了他。
至少他现在,是不能硬拼的。
可是墨离衍沉默着想到那个就在这皎洁冷白的月色中,本应该安然无恙,平安顺遂,可却拜他所赐,生不如死的少女时,他无法放弃,不能放弃。
只要最后一丝希望没灭,
那他一定要找到——
冰菱草。
瑾王一人,在这料峭冰寒的凛冬雪山之夜中,茕茕孑立,形影相吊。
他逆风而行,一意孤行,迎着那如刀子般的冰雪,一步步往前走去。
墨离衍说不清楚自己究竟是幸运还是不幸。
他在寻找了两个时辰之后,凭借着一己之力真的找到了存在于传说中近乎绝种的冰菱草。
这应该算是幸运吧,他想。
可很不幸的是,
冰菱草生长在悬崖峭壁的边缘处,而且周围游走着至少三四只雪狼。
墨离衍估算了下自身的身体状况,没打算硬拼,而是略施计谋,以调虎离山之计,将那几只雪狼骗走了。
这才想办法去采摘冰菱草。
冰菱草生长于峭壁缝隙中,距离悬崖边沿处不远不近,墨离衍义无反顾的走上前之后,单膝半跪在雪地中,轻缓俯身。
这是悬崖最边沿的地方,只要稍微再往前走上那么一步,就可以瞬间跌落万丈深渊,粉身碎骨。
墨离衍全部的注意力都放在了心中那身中蛊毒的少女以及眼前这一株冰菱草上,无暇顾及其他。
瑾王伸出了手,修长手指一点点探了出去,维持着冷静和谨慎的去触碰那一株在风雪中摇摇晃晃覆盖了一层薄雪的冰菱草,越来越近,就差那一寸距离……就可以碰到。
但自然因素的意外却是无法料及的。
在即将触碰到冰菱草的那一瞬间,墨离衍膝下的雪地,在毫无预兆的情况下,坍塌了!
陡然碎裂了开来,而且那裂纹越来越大、越来越大,无限延伸!
而身体失衡的电光火石之间,墨离衍的第一个反应竟然是一定要拿到冰菱草!
在那薄冰雪地碎裂坍塌的一瞬间,眼前是触手可及的冰菱草。
墨离衍的指尖只差那么一点!就差那么一点就可以拿到冰菱草!
是出于本能吗?
墨离衍也不清楚。
只是在那瞬息间,他毫不犹豫的前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