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隐没在阴影中,巷子是光照不到的角落。
横冲直撞闯进来的人,在他一脚踏入深渊的时候,把他拉了出来。
那双牢牢扣在一起的手,自始至终没有松开过。
这是老城区,巷子又偏僻,没有监控。
警察局中灯火明亮。
中年男人躺在地上不断哀嚎着,那张面孔让人恶心到想吐。
染白容色在灯光的照耀下愈发苍白病态,唯有一双眸黑不见底,空荡荡的注视着沐平。
楚绪在染白身边,他用力牵紧了少年的手,十指相扣,连指骨都在泛白,在所有人的目光中,也不想松开。
沐平躺在地上怎么也不肯起来,就连包扎伤口的时候都不是很佩服,一直在说自己有多惨,璟白究竟做了扭曲过分的事情,直到最后露出贪婪憎恨的神色,张口就要十万块钱。
“我是他爸!”沐平疼的呲牙咧嘴,那张普通发黄的面容浮现出某种恶意,振振有词,天经地义,扯着嗓子不断叫嚷着:“不信的话就看证明!他这是要弑父!哎呦呦,我现在浑身都疼,我是不是要死了,这个畜生……”
后面那些话,连负责记录的人都听不进去,微微皱起眉头,看向少年。
还有些不敢相信。
这两个人……怎么看都不可能是父子。
染白手指冰的发凉,宛若在冰水中浸泡久了,却一直被人攥在手心中,出了汗,源源不断的温度透过肌肤传了过来,他下意识的想要抓紧、汲取这唯一的温度,力道失控,重的几乎把人指骨捏碎。
楚绪眉头也没皱一下,握紧了少年的手。
许久之后,
低哑声音缓缓响起,异常沉冷:“他们已经离婚了。”
“离婚怎么了!”沐平一听,不干了,在这又有了底气,那副姿态让人心生无力,就好像是一块劣质的胶,怎么摆脱,也甩不掉,“你骨子还不是留着老子的血!你的命还不是我给的?!翅膀**是吧!”
楚绪心底发冷,一直冷到了骨子里。
他直到上一秒,都没有想过眼前的这个男人真的是璟白的父亲。
从来没想过。
怎么可能……
是啊。
怎么可能?
“够了!”警察忍无可忍的喝了一声,眼眸锐利:“把这当什么地方了?吵什么吵!”
“他说的都是真的?”说话的人看着染白,“你动的手?”
少年喉咙滚动了下,像是陷入梦魇重,挣扎不出,光很刺眼,落在他眼底的时候没有留下任何温度。
十多年前男人醉醺醺的狞笑着拿着酒瓶砸向他的模样和十多年后的今天,在欠了高利债后贪婪向他伸出手要钱的画面糅杂在一起。
为什么……
为什么甩不掉。
在巷子里的时候,
他有那样一刻,
真的想,杀了沐平。
“是——”
“是我。”少年才刚刚吐出一个字,一道慵懒淡漠的声音突兀的落下,楚绪看了染白一眼,平静重复,一字一顿:“是我动的手,和他没关系。”
没有监控。
谁也不会知道。
这种情况。
只能是他。
璟白的一辈子不能毁在这种人身上,他不能让璟白背负上弑父未遂的罪名。
“他是你……?”
“他是我哥。”楚绪抓紧了那个人冰凉的手,“重组家庭。”
啊,是这样。
警察懂了。
沐平不可置信的瞪大了眼睛,伸手指着少年的方向:“分明是他!!就是璟白这个混账东西!”
“哦。”记录的人问:“你有证据吗。”
一句话,沐平哑口无言。
他能有什么证据!
染白顿了几秒,平静看向楚绪。
他的精神状态似乎已经恢复过来,已然窥不见那种琉璃易碎的棱角郁气,剩下的尽数是疏离世间的漠然。
楚绪同他对视,眼眸漆黑,喉咙滚动了下,用只有染白一个人听到的声音跟他说:“这次听我的。”
语气沙哑又坚定。
满满都是固执。
沐平一直在闹,但是拿不出证据,楚绪一口咬定就是他自己动的手,因为看不惯,再加上他确实也动手了,最后楚绪答应了赔钱。
在警察局待了好几个小时,才走出来。
脱离了那样明亮刺眼的光,深夜昏暗而沉寂。
两人并肩走在街道上,身后是逐渐遥远的警察局。
染白半张脸匿在阴影中,一身寒气,十七岁的年纪,青涩和冷戾交织,压抑的让人喘不过来气。
两人间的气氛陷入了沉默的死寂中。
过了好一会儿,楚绪无所谓的靠近少年,在染白耳边低声跟他说:“没事,我有钱,打死了我赔,不过……”
他吊儿郎当的笑了下,眼角眉梢皆是狠厉,“得看他能不能受得住。”
“楚绪。”那个人在往前走,背脊挺直,前方是模糊不清的远方,他的眼神深邃难明,“你拉我做什么。”
“啊。”忽然听到这个问题,楚绪怔了一下,半晌之后才笑笑:“可能因为……忽然想当个好人吧。”
听起来就很不靠谱的答案。
少年没有说话,他舔了下干涩的唇,胃部翻滚着的剧痛能将人撕裂开,打碎骨骸再重新组装,冷汗打湿了后背,他恍若不觉,走到了公交车站,坐在长椅上,安静的等公交车。
“你是不是伤到哪了?”楚绪眼看着这人的脸色越来越白,他头一次体会到了心惊胆战的感觉,生怕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