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立航最后看了一眼生活了将近四年的大学校园，毅然转身踏上归途。和他同样选择的大学生不在少数，粗略一看，提前离校之人估摸着至少占据毕业生十之一二。
他们这些人等于几年大学算是白读了，苏立航强撑着笑容和同学告别，直到坐上开往火车站的公交车，整个人才散发出一丝颓然。
父母辛苦一辈子，就盼着他能出人头地，结果……
苏立航咬了咬牙，他虽然遗憾，却不后悔，让他再选择一次，他依然会这么做。家里的情况摆在那，没钱再供他读四年甚至更久，以前或许还能申请助学贷款，现在不行了，全国，不，地球上各国都资金短缺，一切贷款皆从严，与其去指望那渺茫的希望，还不如直接拿了毕业证回家务农，起码能把户口转回家乡，过不久重新分地时他也能分到一份。
这是他最后一次享受学生半价票优惠，伴随着火车“咔嚓”“咔嚓”的声响，苏立航抱着背包迷迷糊糊睡过去。
这一觉他睡得极其不安稳，梦里光怪陆离，醒来却是什么都不记得，只脑袋隐隐发胀，苏立航起身去洗簌台洗了把脸，这才感觉好受一些。
照理，四月份火车上旅客不至于拥挤，眼下却非如此，跟繁忙的春运期有得一拼，硬座车厢过道上站满了人，不比沙丁鱼罐头好上多少。见此情形，苏立航庆幸不已，学校还算厚道，好歹给返家的学生提供了便利，不然，让他一路站到家，估计够呛。
火车一到站，苏立航立即随着人流下车，中途又转了几趟车，最后坐上小三轮整个人才彻底放松下来。
他有多久没回家了？想起这个问题，苏立航便眼神一暗。都是穷给闹得，家里负担太重，他这个村里唯一的国内顶尖名校大学生，寒暑假都得在外打工赚取学费生活费，偶尔还得往家里寄上一些。大学四年，他也就大二那年抽空回了一趟家，不是不想，而是不能。
两年多不见，也不知道家人现在如何，看着越来越近的苏家湾，苏立航有些近乡情怯。
“到村口了，你家怎么走？”
小三轮车主的问话声打断了苏立航的思绪，他忙开口指点路径。
苏家湾是个渔村，由于近年来海洋污染越来越严重，捕鱼收获日益减少，村里青壮都出门打工，村里只一些老人孩子留守，如今却是变了个样，多了不少姑娘小伙，苏立航也将成为其中一个。
“那是苏海家大小子？”说话的婶子揉了揉眼，一脸不敢置信，“他怎么也回来了？”
“还真是他，这个时候回来，不会也跟我家儿子一样吧？”
“你可别瞎说，我们村几十年就出了这么一个名校大学生，你家儿子拿什么跟他比？”
“那你说他什么时候回家不好，偏偏选在这个时候？”
反驳之人顿时被噎得没话说，心里寻思着，该不会真像刘嫂子说的那样，那老苏家还不得哭死？家里一大帮子人，就指望他家大小子出息了帮补家里，眼看毕业在即，现在希望落空，这日子怎么过？
跟苏家关系好的邻里没心情再闲扯，纷纷赶往苏家打听消息，关系一般甚或有过口角的，可不会这么为人着想，他们不幸灾乐祸就算有良心。
如今可不止苏家一家遭罪，几乎家家户户都有在外务工的儿孙回家，眼下看到苏家也逃不过这一劫，心里便平衡了。考上国内知名大学又如何，还不是跟他们一样要从土里刨食、海里捞鱼？
小三轮速度比人步行要快，苏立航先打探之人一步到家。院门口冷冷清清，他驻足望着面前的老房子良久，才伸手推开虚掩着的大门。
随着“吱呀”一声响，里面的人被惊动。
“是谁来了？大全你去看看。”
奶奶熟悉的声音传进耳中，苏立航不免有些激动。
“小航？”苏大全望着院子中背光而立的人影，一时有些怔忡。常年在外的大孙子回来，他本该高兴激动才对，奈何出现的时机不对，喜悦的情绪刚升起，又被担忧压下，为了不给大孙子过多压力，苏大全僵硬地扯出一个笑容，“阿芬，小航回来了，快去叫苏海两口子回来。”
话落，苏大全便去接苏立航手中的行李。苏立航怎么肯？他也不跟爷爷拉扯，直接三两步就朝堂屋走去。
“诶，我这就去。”一听是大孙子回来，奶奶陈芬当即扔下手头的活计，忙不迭出门。
“爷爷、奶奶，这次回来我就不走了，不用把爸妈叫回来。”闻言，苏立航赶紧拦下，他正想说些什么，家里便先后来了好几位街坊邻居，他只好将到口的话全给憋回去。
陈芬当即倒水泡茶待客。
“小航这次回家是暂住还是？”
“不走了，以后就在家里帮忙。”
“那……”来人一时有些哑然，苏海家这种情况，他们真不知该说些什么，只能绞尽脑汁捡好话说，没一会就词穷，陆续告辞。各家日子都不好过，他们只能在日后多帮一把，别的说再多都没用。
这些人刚走没多久，院门外又传来一阵动静。
“小航，怎么这个时候回来？”姜燕声音中带着急切。她不想看到最坏的结果，事实却从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苏立航的回复直接把她的希望打进尘埃，眼泪止不住便流下来。
姜燕这么一哭，立即带动其他几人也红了眼眶。
奶奶陈芬背过身抹去眼中的泪水，劝道：“别哭了，小航看着呢，你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