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祈咬紧牙关忍住痛呼声,满不在乎地抹了抹眼角,伸手握紧男人的裤腿,用力得指节发白。他努力攀着对方的腿坐起来,小心地试图避开周围的黑雾,只是重心不稳还是坐歪了一点,一只手差点直接按进周围地上弥漫的黑雾里,然而那些雾都主动避开了他,仿佛有意识般。
殷祈惊讶地揉了揉眼睛,有些茫然,所以,这其实是爸爸在保护他吗?
小孩突然觉得有些委屈。他仰着脑袋去看男人的脸,发现根本看不到,便干脆伸手抱着眼前的腿,小心翼翼地靠在上面。
或许孩子就是那样吧,没人关心的话就算受伤了也能自己爬起来,一旦知道自己依赖的人也在不着痕迹地保护着他,原本压抑的难过就止不住冒了出来。
“爸爸,我没骗你。”他小声地用着丧尸的语言跟男人交流,额头抵着对方的小腿,有些哽咽,“姜淮彦不能死,他死了我们也逃不出去,外面的防护装置要他的虹膜验证才能解除。”
就算殷醴现在杀了姜淮彦,外面还有军部和异能者公会的人守着,别说是突破整个科技院生化战队的防守,单就这个基地里三层外三层的防御机制就不是他们能解除的,丧尸毕竟不比人类,他们丧尸帝国几乎所有的技术都和人类不同,仅仅凭着他学到的东西,恐怕他们连这地下研究所都走不出去。
殷祈知道爸爸是在怀疑他,毕竟一个莫名其妙的丧尸小孩跑出来说是他儿子,任何人都不会信,何况他还是姜淮彦带过来的,很难让人不怀疑他的动机。
只是现在他说什么似乎都无济于事。额头靠着男人的腿,殷祈脸憋得通红依旧想不出对自己有利的解释。
殷醴低头看着脚边的孩子,神色莫名。
其实想一脚踢开抱着他的人类幼崽然后直接离开,是一件相当简单的事,甚至不需要动粗,殷祈现在根本没有力气,要甩开小孩不费吹灰之力。
然而他却始终没有动。
腿上挨着的身体温软得不可思议,呆在一起的时候魂印的波动就更加强烈。
那种奇异暖热的感觉使男人下意识地就停下了动作,仿佛一旦真的离开了就会失去极为重要的东西。但是这个研究院里的人还有能信的?不管直觉如何亲近这孩子,都否认不了殷祈隐瞒了太多的事实。
弯下腰拉开小孩,殷醴大步走到姜淮彦身边把人提了起来,转身就走。
小孩在被拖开的时候眼泪唰得就流了下来,手里握紧的布料滑了出去,他根本不懂得该做何反应才最有利于自己,只是笨拙地爬起来踉跄地跟着对方,但成年男人的步子哪里是他一个受了伤的孩子能追上的,何况尸王的行动能力连高级速度异能者都自愧不如。
他拼命跟着跑了一小段路,然后脚下一错摔倒在地,眼泪源源不断往下掉,视线俨然模糊一片,只是眨眼之间,男人的身影已经不见了。
殷祈努力挣扎着想爬起来,却已经没有任何力气了,前方的防御装置因为男人的强行破坏,正不断发出警报声,他现在根本无暇顾及男人丢下他的事,满心都是他爸爸一个人出去可能遭遇到的危险。
又一次摔到地上的时候,小孩终于忍不住崩溃地把头埋进双臂间,他撞到的地方是脊背,别说是跑了,现在连站都站不起来。
为什么明明找到了还是对现实无能为力?
警报声越来越响,殷祈拳头握得死紧,到了这种时候他反而不哭了,既然站不起来,那就爬。
没到最后关头,为什么要放弃?
他知道以自己的速度根本不可能离开这里也知道等待他的只会是科技院的报复,但是这都不重要了,只要能前进,他就不想停下来。
空旷的地下通道里不断回荡着刺耳的警报声,所有人都赶往了研究院前方防御装置被破坏的地方,没人发现通道暗处还有一个瘦弱的小孩在努力地往前爬行。
他双腿用不上力,只能靠双手,汗湿的黑发贴在额头上,小孩安静地低着头,执拗地往前伸着手。哪怕绝望满得要溢出胸腔,哪怕未来看不见一丝光亮。
在另外一层楼的警报声响过之后,通道里安静下来,小孩喘了口气,狼狈地擦了擦滑落到眼睛上的汗水,他其实体力已经透支,只不过凭着意志力还在坚持继续爬。
需要什么东西才能继续支撑呢?
“爸爸……”
小孩低头眨了眨眼,一声微弱的呼唤从唇齿间泄露了出来,几不可闻。从过去到现在,他每次呼唤男人的时候,似乎都是带着满满的依赖,从来没有变过,从被抛下的绝望到此刻的坚持,都是理所应当。
那两个字轻得连殷祈自己都差点听不见,然而对于此处另外一个人来说,却清晰得难以忽视。
黑色的靴子出现在眼前,往上是熟悉的黑色布料。
殷祈呆愣地停下动作,依旧低着头,双手止不住颤抖起来。
眼前的衣着就算不看都早已深深镌刻在他脑海里,他却连抬头都不敢。
害怕一切都是幻象,害怕一伸出手,那人就不见了。
地上的孩子趴着一动不动,站着的人却没有了继续保持这种僵持局面的**。
高大的男人面容沉静,收起手上沾满了鲜血的钢甲,强行压下胸腔里暴虐的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