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夜，张晓东想了很多，迷迷糊糊的，也不知道自己是睡着了还是醒着，反正他就记得给火堆添了很多次柴火。
来这儿干活的基本都是年轻人，大家夜里睡得沉，这天寒地冻的，冻坏了可就麻烦了。
或许因为自己年龄大点儿吧，按照前世的年龄来算，他已经三十多奔四十的人了，夜里瞌睡少，多照应着点儿年轻人也是应该的。
早上他醒来的时候，就看到龙妍站在自己身边笑。
真是个傻孩子，这有什么好笑的？张晓东看了看龙妍，龙妍的这个笑是因为她早上起来的时候发现了自己身上的厚厚的稻草。
张晓东从稻草上站起身来的时候，天边的白线渐渐扩展开，天地间的朦胧感依旧遮盖着人们的视线。
公社的王副主任也已经到来，他指挥着大家开始动工，有的人还有些懵懂的站在那儿，甚至有人嘟囔着王副主任这是故意整人，时间这么早就出工。王副主任开始扯着嗓子吼骂。
“妈拉个巴子的，都是木头庄子吗，快点动起来，白吃白喝社会主义的粮食，干活就拉稀摆带！”
人群在王副主任的咒骂声中从桥洞底下陆陆续续离开，大工们往水库大坝上去，他们的工作就是用钻头和小锤把石头打磨平整，镶嵌好，后面的壮劳动力把沙灰水泥浆浇灌进去，然后有女工勾缝，把水泥夯实，磨平。
张晓东他们三十多个人被分配到山坡下面的石料场子上，任务很简单，用自己手中的小锤把那些石头敲碎。
张晓东找到一块平整的大石头，也懒得管上面的灰灰草草，反正自己身上的衣服裤子看样子也是很久没有换洗的了。随手抓过一把稻草垫在上面，坐下去，抡起小锤叮叮当当的敲打那些石头。
石头都是青石，很硬，张晓东敲打了几下才把一块儿石头敲碎一点，可他的手掌和手臂被震得生疼。
他想，这要是在后世，有碎石机，多好，现在这条件，连一副手套都没有。
旁边的几个女人嘟囔着，“还说活计轻呢，就这活儿，大老爷们也不一定能坚持呢！”
“四姐，就你那大屁股坐下去就懒得挪动，这活儿当然重了。”旁边一个女人笑着说道。
农村女人一说话就管不住嘴巴，张晓东摇摇头，此刻他没有那心思打趣这些生活。
张晓东懒得听他们家长里短的抱怨，他就在想如果自己的想法能够尽快实现，以后就不用干这些活儿了。
他可不想就困在这儿一整个冬天。
早上王副主任可说了，今冬必须完成工程，有可能春节都不能回家呢！
张晓东正想着，就听到有人大声尖叫着，他抬起头来，一块块大小不一的石头呼啸着从山上飞速滚下来。
来不及多想，他转身就往旁边跑过去，很多人乱哄哄的，张晓东边跑边吼道：“都快跑，石头落下来了！”
但因为人多，而且山上下来的石头速度太快，大家猝不及防，等张晓东抓起一脸懵逼的龙妍的时候，几块石头已经尽在咫尺。
张晓东心中暗骂，莫非老子又要死了？可他很清醒，眼睛迅速锁定身边一块大石头，他猛地一把抱起龙妍，侧身一步跨出去顺势倒在大石头下面，背脊被石头咯得他嘴都歪了。
倒下去的瞬间他顾不得疼痛，身子一侧，把扑在自己上面的龙妍推到大石头脚下，紧贴在大石头下面，自己也紧贴过去，保命要紧，其他根本来不及多想。
刚做完这些，几乎是同一时间，头顶上的石头被其他石头一阵撞击的声音传来，张晓东捂住脑袋，就感觉头上很多石块儿奔涌而去。
不知道过了多久，张晓东感觉头顶上没有了响声，这才小心翼翼的放开双手，转过头来仔细的四处看了看，确认没有事情之后，把龙妍拉起来。
龙妍皱着眉头，显然刚才倒地的时候被石头撞到了，可她也清楚，当时如果不是张晓东，她早就被吓懵了，哪有机会逃生。
张晓东同样不好受，刚才紧张着不觉得怎么样，现在放松下来，才感觉到自己浑身都火辣辣的生疼。
不远处王副主任他们一群人发疯了一般的大喊大叫着，在石场上搜救着，呼叫着。
张晓东和龙妍一瘸一拐的走过去帮着找人。
好在刚才的事情发生的时候就有人呼叫，大多数人跑开了。而且石头落下来的并不多，经过一番搜查，把人全部集中起来清点之后，有五个人不同程度的受伤，其中有一个人当场死亡，其他人多少都有些伤。
王副主任早就没有了早上精气神，此刻一脸飒白，嘴唇颤抖着让身边的工作人员赶紧安排送伤员去救治，同是安排调查事故原因以及向上面汇报情况。
张晓东站在一边，抬起头来看了看，石场是依山而建的，其实说白了就是他们在山脚下，山上是公路，所有石料用拖拉机拉过来直接从上面卸车，石头沿着山滚落下来，形成了这个石场。
而那个死亡的年轻人，他因为懒得走路，在最上面的地方坐着，所以根本来不及逃跑。
张晓东他们这些伤得轻的人被集中在桥洞下面，大概一个小时后一个新面孔来了，开始给大家讲话。
事故原因也查清楚了。
很简单，早上送石头过来的二逼觉得天还早，按照习惯的经验，下面肯定没有人，所以直接卸车了。
其实这事儿也怪王副主任，平时大家上工都是太阳高高升起之后的事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