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九日,宜出行。
吴菁准备扶着叩真子的灵柩回山安葬,安怡虽然百般不舍,却也只能热热闹闹地安排她上路。拉灵柩的马车和护送伺候的人手是谢满棠早就安排好的,她插不上手,只能跟着薛氏一起给吴菁精心准备路上要用的干粮和衣物,再备下亲手做的各种药丸,确保吴菁这一路上不会有所缺少。
不知吴菁在前日入宫时和连太后说了什么,宫里居然赐了个称号给玄一真人,闹得之前来过的和没来过的大小官员都来凑热闹,或是亲自相送,或是使人设路祭一路相送。安家更是倾巢出动,就连安老太也抱了安愉坐了车紧紧跟着,热热闹闹地送了叩真子这一程。
行至城门处,安怡和吴菁依依惜别:“师父安埋好了师叔祖,一定要回来找我。咱们一起把您那本书编完。”
吴菁道:“书编到一半,我却突然觉得十分不足。待我安埋好你师叔祖,我还要四处游历,搜集一些民间偏方。等我差不多了,我再来找你吧。”
也就是说,短期内吴菁是不会回京城了,安怡忍不住红了眼眶,只管拉着吴菁细细地说。吴菁好脾气地听着,突然觉着有人在注视自己,本以为是谢满棠等得不耐烦了,抬眼看去却又不是——不远处官道旁停了一辆大车,车窗处一个美妇人正专注地看向这边。见她看过去,美妇人便朝她微微颔首,显得风度好极了。
吴菁记不得自己认识这样一位夫人,想来是冲着安怡来的,便低声问安怡:“你认识那边那位夫人么?”
安怡回头,正好与朱侧妃的目光撞上,两人都有些不自然。朱侧妃好像是想朝安怡笑,可是又没笑出来,表情很是复杂。安怡淡淡地瞥了朱侧妃一眼,又看了她的车轮毂,转过头和吴菁道:“不认识。”
朱侧妃当然不会是看在她的面子上,特意来送她的师叔祖这一程的,因为朱侧妃的轮毂上糊着城郊的黄泥,说明她是刚从城郊某个地方回来。根据安怡对她的了解,这个地方很可能是狮子山上的梅花林以及狮子山下的精致温泉别庄。因此这次相遇不过是凑巧而已。
吴菁知道她在撒谎,却没戳穿她,只轻轻道:“可是那位夫人使人拿了东西往这个方向来了,好像是冲着你来的。”
穿着淡红锦缎衣裙,披着白色狐裘大氅的王淑真踩着泥泞,提着一只篮子笑吟吟地朝着安怡走过来,篮子里装着香烛纸钱和几样祭品,虽然寒酸了点,但她没有假丫鬟之手,而是亲自提着,就显得郑重十足了。
这是什么意思?王家人和朱侧妃不声不响地就相认了?难道朱侧妃不害怕自己拖累家人了?难道王家人就不嫌弃朱侧妃败坏了家声?安怡看看王淑真,再挑眉看向不远处正低声和柳七说话的谢满棠。要不然,王淑真其实是冲着谢满棠来的?朱侧妃把她运送到这里,是想要表达什么意思?
安怡的心情好不起来。果然是活着的人最大吗?如果朱侧妃真是想帮王淑真的忙,把谢满棠从她这里算计去,那她是永远也不会原谅王雅韵了。
谢满棠收到安怡的目光,有些莫名其妙地看过来,待看清楚王淑真,不由微微讶异起来。默了片刻,也不知想到了什么,神情微妙地朝安怡呲牙一笑,笑得得意又嚣张。仿佛是在说,我知道你在想什么,酸了吧?小心眼的女人。我就是这样的玉树临风,我有什么办法?
王淑真被这明媚如春的一笑刺痛了眼睛,原本还有些动摇不定的心意瞬间坚决起来,笑吟吟地快步走到安怡面前,先行了一礼,确定周围的人都把目光放在她身上了,才按照张欣的叮嘱朗声道:“安姐姐,您真是我的表姐安九吗?你们实在长得太像啦,这世上怎会有如此相像的两个人呢?”
安怡一愣,纵然之前很多人都私底下说自己和安九长得太像,但像王淑真这样别有用心地当面指出来的还真是没有。这可能就是张欣的破釜沉舟了,这一定只是开胃小菜,之后定然还有杀招。她必须得应对好,一步也不能错。
安怡先是怜悯地朝着神色错愕、明显还不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事的朱侧妃笑笑,再和颜悦色地和王淑真说道:“是王家小姐吧,我记得你,上次你母亲曾带你去找我瞧过病,说你病得糊涂了,让我开药给你吃。许久不见,我还以为你好了,没想到连人都记不清了,可怜的。”
这个傻丫头明显是给张欣当枪使了却还不自知,但也是起心不良,难道为了一个男人,就可以什么都不管地去伤害其他人么?这病要是不治,将来活脱脱就是另一个张欣。安怡本想再说得刻薄一点,却因为想到厚道的舅父和舅母,不想弄得他们太过伤心丢脸,便和气地道:“也不是什么大病,这是我师父,她老人家医术比我好,让她帮你瞧瞧如何?”
王淑真从开了口之后就一直等着看安怡变色发作,谁想不但没能等到,反倒等到安怡言之凿凿地说她病得糊涂,连人都认不清了;一旁的吴菁居然也是一副悲天悯人,当真想给她瞧病的样子;再看周围的人都是一副恍然大悟的神情,谢满棠更是冷若冰霜,唇角暗含讥讽地看着她,不由又急又气,怒冲冲地大声道:“安怡,你别装了,你就是个妖怪狐狸精,恶鬼附身的坏东西!你们都被她给骗了,什么天才神医才女?不过是恶鬼附身作恶人间而已!”
周围的人顿时窃窃私语起来,安怡不悦地皱起眉头:“这位王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