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楼林立,都市繁华，飞速发展的滨城,依然有一个地方，满是平房,落后愚昧,街道小巷的垃圾桶上，满是油腥泥垢，散发着阵阵难忍的臭味，地上黑漆漆的积水在坑坑洼洼的水泥地上沉积已久，有黑色的野猫喵呜一声闪身而过，不见踪影。
城中村环境向来复杂,大多数都是外来务工人员居住,农民工居多，当然也有刚毕业，没钱的大学生。滨城本地人向来看不起那些外地人，称那些农民工为,泥腿子。因为他的裤腿上永远都有洗不干净的泥垢。
八月份盛夏,闷热,漂亮的姑娘吸引了不少少年的目光，他们冲着她吹口哨,放荡的叫着。
“小娘皮。”
“真俊。”
“给我当媳妇儿不？”
明明只有十七八岁,但早早辍学不上了,风吹日晒，长得显老气,流氓气十足。
唐茜目不斜视，跟在金度后边。
三十平米的小屋子，很阴暗，屋子里的东西乱七八糟，把小屋子塞的满满当当。哪怕静静待着，汗水也争先恐后的往外流。
衣柜上，床上，地上，还残留着黑红的鲜血，阴森森的，让人心里浸了凉。
受害者将近三十，男，工地搬运工，结婚七年，被老婆一刀捅进了心脏，一刀毙命。
金度脸上紧绷着，没什么表情，大步走出去，皮鞋踩在地上，发出沉闷的响声。他敲开房东的门，房东是个五十多岁的女人，看到衣冠楚楚的金度，有些茫然。
“您好，我是一名律师，想跟您了解一下吴翠杀夫一案。”
房东哦了一声，脸上露出诚惶诚恐的表情，赶紧请他们两个进来。律师在他们普通百姓眼里，光鲜亮丽，遥不可及。
“小姑娘长得可真好看，这是你女儿吗？”房东在饮水机里接了两杯水递给他们，然后一直盯着唐茜看，忍不住夸赞。
金度喝了口水，露出老父亲一样的笑：“我可没这么漂亮的女儿，这是我带的实习生。”
金度大她二十多岁，被误认为是她父亲也很正常。
“实习生啊，小姑娘厉害了，律师好啊，做律师有前途。”房东羡慕不已，“当初我让我女儿学法律，她不愿意，非要学医，现在天天忙的不着家，偶尔回家吃顿饭，来了病人，说走就得走，心疼死我了。还是你们做律师的好，还有双休日，又受人尊敬，多好啊。”
金度无语，双休日是什么？还真是外行看热闹，他已经连续工作n个月无休，天天加班，还得保持精神抖擞的状态。连带着唐茜这个实习生也跟在他身边，好长时间没休息了。
随便寒暄了两句，便进入了正题，房东絮絮叨叨说起自己知道的。
“他们在这住了有六七年了吧，反正时间不短了，吴翠她男人啊，窝里横。”房东太太这样评价，“本事没多少，打老婆那个凶啊，吴翠一年四季都穿着长袖，经常带口罩就害怕外人指指点点。但口罩也有挡不住的时候，有一次她眼睛上青黑一片，眼珠子都突出来了，看着可吓人了。外地人这群蛮子，就是没教养。”
话里话外，都是对外地人的鄙夷不屑，然后她笑眯眯的看着唐茜，“小姑娘可得好好记着阿姨说的话，嫁人绝对不能嫁外地人，受了罪哭都没地方说去。我外甥长得可好了，大高个，大眼睛，米国名校海龟，介绍给你认识认识？”
大妈到了这个年纪比较闲，就喜欢当红娘撮合人。
唐茜笑了笑，拒绝：“谢谢阿姨好心，不过我有男朋友了。”
房东有点失望，但很快就说：“这有什么关系啊，多交个朋友没什么坏处啊。”
眼看着大妈变成了红娘，死活要把唐茜跟他外甥凑一块，金度咳了声，一本正经：“吴翠被打了这么多年，没人阻止吗？”
房东吖了声，笑盈盈的：“两口子的事，外人哪管得着啊，再说了，夫妻哪有不打架的，床头打架床尾和，这辈子不就这么过去了。”
金度倒是没什么表情，显然是已经习惯了这些人的思维，这就是普通百姓跟中产阶级思维的沟通障碍。
但唐茜却知道，不仅是普通百姓这样认为，包括中产阶级，上层社会那些口中喊着男女平等的很多人，对于丈夫打妻子，也习以为常。
哪怕大清已经灭亡过百年，很多男人心底里依旧认为，女人，是男人的附庸品。打就打了，没什么大不了的。
“对于长期挨打，吴翠报过警吗？”
“报警有什么用？警察能管一辈子吗？除非她不想过了，不过为了她女儿，吴翠也不可能离婚啊。”
“案发当天，具体情况能说一下吗？”
“其实我也不清楚，我们这也不怎么隔音，隐隐约约听见他们吵起来了，不过他们经常吵架，也习惯了，后来就听到尖叫声，吴翠流产了，他男人被捅死了。听他们说，吴翠又怀了一个女儿，他男人生气，想让她打了，吴翠不肯，男人就把她打流产了，造孽呦，男孩女孩不都是自己的孩子，怎么能这样啊，残忍！”
这些情况和卷宗上写的差不多，跟吴翠说的也差不多，证明她没有说谎。
金度坐在车后座揉着太阳穴，唐茜坐在副驾座一路上都很沉默。
金度闭目养神，沉声：“你有什么想法？”
安静。
汽车飞速前行，城中村渐渐被甩到了后面。他们这种体面人和这种地方格格不入，永远也不会有交集点。
“杀人偿命，不管吴翠有什么难言的苦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