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面的事情格纳没有再说,钱宁也没有再问,流民南下,途中死了太多人,想来没有经历者愿意提及那段回忆。
飞鱼郡的事情,钱宁也知道一些,都是费谢尔家族做的孽,他们想要在塞纳河边构筑防线,就“征用”了整个城市,害怕打起仗来,平民倒向王室,所以除了留下一部分劳工之外,把其他的平民全部驱离,既不给粮食养活平民,也不允许平民去北边“投敌”,这才造成了大量流民南下的悲惨事迹。
对于格纳所说的飞鱼郡的“飞鱼”传说,钱宁小时候也听长辈说过,说是多年前,每年都有那么几天,塞纳河中的鱼群会冲出水面,高高跃起,而跳得最高的鱼,就能够飞上天空,彻底告别河流,老人还说飞鱼最后会飞到天国,在接受圣光之主点化后,变成巨龙。
这个荒诞的传说钱宁在六岁后就不再相信,再长大些,越想越不对劲,后来觉得这传说中的“飞鱼”多半就是涨水时被冲出睡眠的鱼类,至于那些飞上天的,想来是被洪峰给推到天上去的,然后统治者为了安抚民心,才编了这个滑稽传说。
由这个传说中“每年都有那么几天”来看,飞鱼郡的洪灾由来已久,而且从未断绝。
下午,钱宁亲自带着三人去提车。
测试过性能之后,格纳和两个年轻人都很满意,坐上这个大家伙的时候,感觉整个人的身份似乎都发生了变化。
年轻人让格纳上去试试,格纳连连摇头,“我这么大年纪了,弄不来这个。”
钱宁一听这话,顿时就不高兴了,推着格纳上了“猛牛”的驾驶室,然后亲自给他指导这东西怎么开。
“这个很简单,第一次启动时点火后让它先烧一会,我们现在刚刚启动过,锅炉里还有蒸汽,可以不用等,你看着啊……”
伴随着蒸汽发动机咵啦啦的响声,“猛牛”型耕地机再次移动。
“这个是档位,一共三个档,这个驻车,这是……”
“好吧,我试试。”
钱宁让开了位置,五十多岁的格纳坐上了驾驶室,当他把手伸向方向盘之前还有有些发抖,反而握住方向盘后瞬间就镇静下来,坚实有力的大手,给人一种稳固的感觉。
钱宁脸上露出了笑容,简简单单的一个动作,就体现了他们这个年纪男人的性格。
清楚自己的能力,不轻易尝试,不冒进,但是一旦做出了决定,就会客服所有的困难,稳健前进。
格纳的手很稳,“猛牛”的大号橡胶后轮也走得很稳。
办理完贷款,签订完买卖合同之后,这台编号1003的大型耕地机就从此归格纳三人所有。
车头上挂起了大红绸子,钱宁甚至还放了一卷鞭炮以作庆祝。
虽然来卡利亚斯的时间不长,但是对于这些卡利亚斯的“传统”习俗,钱宁学得很快。
最后,为了表示对第一个大型耕地机购买者的福利,钱宁还附赠了一份保险,天秤保险公司新推出的,保期一年的机车意外险。
合作社的农机技术员爬上了猛牛的驾驶室,他会把“猛牛”开到格纳他们的村子里去,然后留在那里对驾驶员进行为期不超过四天的实地操作操作培训。
“再见。”
“保重。”
钱宁和格纳挥手告别。
这两位年龄加起来差不多一百岁的同乡人,在异乡相聚之后,都更加坚定了自己接下来生活的目标。
看着挂着红绸带的耕地机远远在轰鸣声中逐渐远去,钱宁的脸上露出淡淡的笑意,和以往在生意场上的标志性的笑脸不同,此刻的笑意很浅,因为并不是为了别人看。
既然家乡回不去了,何不把这里当做家乡?
一样能够实现自己理想,一样是造福乡民,这又有什么区别。
伴随着轰轰烈烈的春耕开荒,卡利亚斯的《营商法》和《土地法》也正式颁布,并且自颁布日起开始正式实行。
三月底四月初,当一台手扶耕地机从那块最后的荒地中推出来后,卡利亚斯今年的大开荒就胜利完成了。
不但没有超过之前预定的时间,反而提前了两天半,这得益于大型耕地机的出色的效率。
在开荒期间,合作社一共卖出去了三台大型耕地机。
这个数量符合钱宁的较好预期。
一台是最低极限,如果一台都卖不出去,那么不仅仅是合作社面子和信誉的问题,更会导致开荒延期,给流民的生产开一个影响极坏的头,这是绝不能接受的。
最好的是能卖出五台,这是钱宁预想的最好结果,再多也不好,卡利亚斯今年开荒量就这么大,多了也用不上,反而会让购买者难受。
卖机器的目的不是赚钱,事实上这也赚不了钱,因为是无息贷款的原因,所以甚至是在贴钱。
赔本的生意,当然是为了赚吆喝,如果做赔钱生意就哭丧着一副脸,那就过就是又赔钱又赔吆喝,这简直不要太亏。
所以钱宁都在尽量亲力亲为,把这个项目做好。
不管是开荒、卖机器、发救济粮、指导生产,还有承诺开荒生产后就拥有土地归属权,这些举动归根结底的目的都是一个——让流民在卡利亚斯安家,让流民把卡利亚斯当作家。
光安家还不行,还得要有生气。
六万流民经过了数百公里的流徙,不管是精神还是ròu_tǐ,都遭受了一系列的摧残,心性变得麻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