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璞一死,王守澄很快让副使顶了他的职位。
大唐宦官当道,庶民愿意进宫做宦官的人还真不少。
一朝得势,全家沾光。
庶民笑贫不笑娼,谁又在乎这荣耀,是靠这家人的儿子,用断子绝孙的代价换来的?
死个宦官事儿虽不大,但却像朝那些为非作歹的五坊小儿捅了一刀,死不了,痛得很。
王守澄特意将他们找去,冷着脸把五坊使教训了一顿:
“蠢材!蠢材!有财不外露,得意不猖狂。
好好过你们的小日子,怎么赚钱没所谓,只要不搞出人命来,谁敢挡你们的道?”
王守澄恨铁不成钢的虚点着他们的脑袋,小眼睛也不知在盯着谁,包括仇士良在内,大家都低着头不说话。
鸡坊专司斗鸡,虽不属五坊,但也和五坊一起,都住在宫城东南角的小儿坊里。鸡坊使陪笑道:
“大将军,今天这事确实有点怨王璞,放狗咬死人不说,明明齐王就在眼前,何必去冲撞他?
可……我就觉得吧,这齐王比以前要硬气了,他有本事复爵,也不是等闲之人。”
“是啊,大将军,一年前可是咱们告他和宋申锡谋反,他虽向您示好,并不表示他心里不记恨咱们。”
鹘坊使刘泷心里最是害怕,他跟王璞要好,兄弟俩连薅保护费都在一处薅。
王璞一死,唇亡齿寒,他害怕下一个便会轮到自己,所以得在王守澄面前鼓吹鼓吹,其他几人也跟着附和:
“咱们还得先下手为强!”
“王璞也不能白死了,这都能当做什么事都没发生,以后谁还怕咱们五坊小儿?”
唯有仇士良一声不吭。
他平时倒是很少做这些招人诅咒的事,心思更不在这几百几千铜钱上。
只是,他们的话,让他想起了刚才在昊天观袇房门口,史墨白也说了句“齐王比漳王难对付得多。”
“一骂你们,你们就找理由。王璞的狗不去扑齐王,齐王还能往狗嘴上撞?”
王守澄瞟了仇士良一眼:
“你们多学学仇士良,多吃饭少惹事,别把自己的把柄,赶着往韦元素手上递。”
大家都不吱声,王守澄又骂了几句,各自散了。
刘泷往外走了两步,转身又进了房里,走到王守澄身边躬身笑道:
“王大将军,小人有句话……”
“有屁快放。”
“我听说齐王回长安时,给您和韦大将军各送了一份厚礼……”
“有这事。怎么了?”
刘泷神秘兮兮的,往王守澄耳边凑了凑,低声道:
“我还听说,齐王也给仇士良同样送了一份!”
这事王守澄头次听说,他的心里“咯噔”一下,小眼聚光,他眼光像刀子似的往刘泷脸上割。
刘泷忙惊慌的摆手道:
“我可没得,而且我还敢保证,王璞也没得。
我俩想了很久,难道是我俩面子不够他大?还是我俩在大将军面前说话不好使?齐王就这么不待见我们。”
“还有谁?”
王守澄脸上一点表情也没有,眼角、嘴角都向下垮着,这阴鸷让刘泷都有点害怕,他磕磕巴巴道:
“其他就没、没听说了。”
仇士良?
他一个鹰坊使,在齐王眼里,凭什么能与自己平起平坐?
难道,他背着我做了什么了不得的事,让齐王畏惧于他?
出了小儿坊,王守澄心事重重的揣着手往紫宸殿走,穿过东内苑的花园时,忽然听到几丛竹子后面的甬道上,传来一个耳熟的声音:
“哟!李内侍,难得您来东内苑,到我屋里吃口酒暖暖身子?”
李吉祥忙拱手笑道:“多谢多谢!我心倒是想跟着您去,可腿要替圣上传口谕,去不得啊!”
“这会子传什么口谕?是要传哪位过去?不是为了刚砍头那位吧?”
“不是不是,您想多了,圣上是要传鹰坊使过去问问他那几只鹰的事。”
“哦!对对对,原说是要冬猎的,今年这雪一直没下来......”
“那可不是......”
声音渐弱,两人告辞,李吉祥继续朝小儿坊走去。竹丛后面小道上的王守澄,却停在那里久久没有移动。
“阿爷,园子里冷,咱们还是走吧。圣上召见五坊使是常有的事,昨儿鸡坊使还给圣上表演斗鸡呢,您不也在边上?”
王守澄斜着眼瞟了下躬身说话的小内侍,牙缝里幽幽挤出一句:
“你意思说,这会儿本将军不在圣上身边?”
小内侍头皮都发麻了,真想给自己一个耳刮子,低头不敢回答。只听王守澄道:
“过去告诉殿里当值的人,晚上回来把话复述一遍。少一个字,你跟他一起到内侍狱领罚。”
洛泱出门的第一天,长安城里鸡飞狗跳。
傍晚时分,一位宫女拿着出宫令牌出了大明宫,她这是要去兴庆宫给太后送栗蓉饼,经过十六王宅,见四下无人,闪身走了进去。
那宫女是李好古的义女,此时正站在齐王李奏面前:
“王守澄已经对仇士良起疑,义父说,您之前的计划可以开始进行了。还有一事,林美人盛宠,今早王德妃寻了个错处,把绫绮殿的宫女打了个半死,美人受了惊吓,义父说请伊阳郡主得空入宫去安慰安慰。”
“知道了。伊阳郡主恐怕要过两日才能入宫,还请你义父多关照几日。”
蓝田虽在京畿,但也相去百里,洛泱至少五日方能往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