漕河暮色,就在夕阳的回眸一笑中突然降临,仿佛一双大手,猝不及防蒙住了你留恋光明的眼睛。
伙夫洛泱现在就蹲在河岸上,两眼一抹黑。
“什么嘛,火还没生起来,天就黑了!”她小声嘟囔道。野地里生火,她没什么经验,以前就算去烧烤,生火也是男生的工作。
更何况,这个什么火折子吹不出火苗,她也不怎么会用。
“我来吧,”元枫走过来,接过她手里的火折子,问:“邵春、季扬呢?不是让他们过来帮你的,怎么把一个人丢在这里?”
“我让季扬去找干草去了,邵春回去帮我回去拿东西。”
元枫吹燃了火折子,很快点燃了一小把干草,将它们塞到柴堆下面,顺便将柴堆中间架空了些,柴堆很快也燃了起来。
“唉,你说你这人,没事来找罪受。”元枫叹了口气:“小土灶围得挺好的,话说你会做饭吗?”
“会......一点点。”
主要是这些工具不称手嘛,只有一口铁锅、一口瓦罐锅,还有把长柄勺,连个炒菜锅都没有。
元枫替她把瓦罐锅挂到柴堆上的架子上,拍着手上的灰笑道:
“好啦!实在不行,等水变少的时候,扔块腊肉进去,饭菜都有了。”
“三郎君,您在这里?刚才船上正找您呢,大郎君也过来了。”邵春搬着一块铁板过来了,铁板上湿哒哒的,应该是到河边洗过了。
“哦。哎?你们把铁板也搬下来作甚?”元枫哑然失笑,还好妹妹只是伙夫,要是船夫,还不把船给拆了?他解释道:
“临时在船上烧饭时,这块铁板是隔在碳炉下面的,这样火星碳屑就不会掉在船板上,把船给烧了。你在岸上做饭,就用不着铁板了。”
“哦,原来是这样,我想了半天,看它还挺新的,也不知有什么用。”
能不新吗?漕船都是岸上做饭,他们船上这次专门准备的这个铁板,是为了晚上做点小菜,和六郎两个饮酒用的。
洛泱刚才在船上翻了半天食材,正考虑怎么煮肉,就看到了这玩意儿。
元枫笑道:“好啦,你们慢慢玩,我回船上看看。邵春、季扬,你们不许同时离开,就是小娘子打你走也不能走,知道吗?”
“我有那么野蛮吗?”洛泱朝阿兄翻了个大白眼。
等元枫走了,洛泱立刻变得满面春风,指挥着两个打死都不能走的小伙子:
“快快快!把铁板架在土灶上。把柴扒开,木炭放进去。”
“小娘子,我们是要烧铁板吗?”邵春刚把铁板架上去,“嘶”的一声,铁板上的水被火一烤,冒起一大团水汽。
已经走远的元枫,听到声音,回头正好看见那团白气腾空而起,他苦笑着摇摇头:
一会还是让人到客船上另做点吃的吧,这“伙夫”靠不住啊。
元枫回了船上,果然看见大兄在他们船上。
“跑岸上去了?我还以为带吃的回来,等着蹭饭呢。”元桢、李奏面前小桌上,已经摆好了酒碗。
李好古这太监,从小进了宫,原来一直是殿外司仪小太监,好不容易熬到本朝,做了殿前大太监。
好在他性格比较软弱,王守澄他们没怎么把他放在眼里,反倒不用他站队,就这么本本分分的伺候圣上。
所以他也没找元桢什么麻烦,元桢乐得清闲。
“我是催菜去了......可我们的伙夫今天晕船厉害,估计有点难了。大兄,不如让你船上的伙夫帮帮忙,从这边拿点食材过去做。”
元枫也不等大兄同意,就招呼站在外面的阿善去操办。阿善一听,也不拿食材,直接下船去了。
“今天最赶,因为若是宿在黄河对面,离河阳府近,节度使听说了定会过来,难免一夜蹉跎。明天才到板渚,剩下时间又到不了卫州,白白浪费半日。”
元桢比他们长几岁,人也很沉稳,李奏很欣赏这位表兄。
这次幽州之行,李奏不仅要让表兄躲过前世被乱刀杀死的命运,还要让他们兄弟俩立功,自己......说不定也有收获。
“元桢表兄,不知你对河北一带藩镇怎么看?”
“除了两三个刺头,大多数藩镇还是依赖朝廷的,节度使三年一轮换,实际上并不能完全掌握地方兵权,第一年熟悉情况,第二年刚给地方办点实事,第三年又要卷铺盖走了。没有清醒的头脑,很难看得长远。”
“所以地方军还是看重朝廷?”
“不?他们只看是谁给他们发军饷。朝廷放权让藩镇自行征税、自行募兵养兵,实际上就是把藩镇往外推。”
李奏叹了口气:“不放权,你以为朝廷还能拿得出更多的东西给藩镇?不过是饮鸩止渴,扬汤止沸。”
“所以就需要一个......”元桢打住了,这话说了就是大不敬,他没再往下说。李奏却接着他的话:
“就需要一个强硬的朝廷,不能今日李德裕,明日牛增孺,光是皇宫里节俭,那是掩天下人之耳目,要那些掏空国库的蛀虫节俭,朝廷才能有钱干它想干的事。”
“这谈何容易。朝廷里士族、新贵势力盘根错节,王守澄之流的内臣,卖官敛财,这都成了公开的秘密,买官的抱团扳本,更是变本加厉的搜刮百姓。”
冰封三尺非一日之寒,李奏面前的路,还很长很艰难。
三人整个怀心事,空气中忽然飘来一股肉香。
“是不是阿善回来了?这是烤肉吗?怎么平日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