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陆乔纠结痛苦的时候，厉柏言正看着元元。
周妈妈做了蟹黄蛋糕，姜明芳特意喊了厉柏言回家吃饭，元元和孙正曦也在。
“这块给你吃好不好？”元元用小手捏着一块蛋糕，红着脸，又期待，又有点害怕的看着厉柏言。
元元的眼睛很漂亮，又大又圆，黑黑的瞳仁，满是稚气和依赖。
厉柏言看着元元，心里有些难受。元元喜欢他，想亲近他，他能感觉到。但是，他不得不承认，他对这个孩子，并没有太多的父子之情。
孙正曦在旁边看着父子互动，脸上带着微笑，呼吸却偷偷屏住了。
“喊爸爸呀，元元，喊爸爸！”姜明芳在旁边逗着重孙子，眼角都笑出了皱纹。
元元扭着小身子，很难为情地看看厉柏言，又看看姜明芳。
厉柏言一直不吃他递过去的蛋糕，小人儿本能的觉得窘迫，小脸蛋涨得更红了。
厉柏言把元元从地上抱起来，放到自己膝盖上坐下。
他探过头，吃了元元手里的蛋糕。他夸元元：“真好吃。元元手里的蛋糕，特别香。”
“咯咯……”元元的紧张不安一扫而光，他开心的笑起来，眼睛弯弯的，两排小牙齿白得晃眼睛。
全家人都微笑起来。孙正曦在心里长长吁出一口气。
厉正德和姜明芳一直逗元元：“元元喊爸爸，快喊呀！”
元元不肯喊，小身子却扭着往厉柏言怀里钻。
这个厉叔叔他一直都很喜欢。现在大家都说他是爸爸，元元心里高兴，却又有些混乱，以前，他的爸爸姓韩……
他很害怕，再过一阵子，他又会被带走，又换另一个人做他的爸爸。
“没关系。”厉柏言凑到元元耳朵旁边，小声跟他说悄悄话：“元元不想喊，可以不用喊。不用听他们的。”
“嗯！”元元抬起眼睛看着厉柏言，有点羞涩的点点头。
姜明芳看着孙子和重孙子亲亲热热的说着悄悄话，心里乐开了花。
越发觉得自己赶走陆乔是正确的。像现在这样，含饴弄孙，一家人和和美美的在一起，多好！
元元成了家里的焦点人物，众星捧月。孙正曦心里也很开心。
吃完晚饭，大家又逗了一会儿元元，元元就被孙正曦和周妈妈带着上楼洗漱睡觉了。
客厅里只剩下一群大人。
“柏文，婚礼的事都筹备好了吧？思思那边还有什么要求吗？”厉正德问厉柏文。
厉柏文坐在客厅角落的沙发上，一张脸被绿植的阴影遮了一半。
那是一张阴郁沉默的脸。轮廓和厉纪凡有几分相似，却更加深邃立体。但就五官，他并不算特别英俊，可是，厉柏文有一种让人过目不忘的特质。
可能是因为他的眼睛——那双眼睛，似乎饱含着痛苦和热情，像一座压抑的火山。
也可能是因为他的气质——他看上去更像一个流浪歌手，一个流浪画家，或者流浪诗人。并不像富贵堆里长大的豪门公子。
“她没什么要求。按之前说好的办就行了。”厉柏文的声音很淡漠。
姜明芳有点抱歉：“上次思思过来，家里被陆乔闹得人仰马翻的，也没好好招待她。过两天喊她来家里吃饭，奶奶把压箱底的那套祖母绿首饰送给她。”
厉柏文的女朋友，名字叫宁思思。
姜明芳提到陆乔的名字，厉柏言脸上的笑容一下子没了。
他起身走到起居室，打开一瓶洋酒，一个人喝了起来。
孙正曦哄睡了儿子，下楼一厅了。正疑惑呢，姜明芳朝她使个眼色，低声道：“柏言喝多了，上楼休息了，你叫佣人煮碗醒酒汤，给他送过去。”
姜明芳说着，在孙正曦手上轻轻捏了捏。
孙正曦心知肚明，脸上笑得羞涩，点点头去找佣人了。
孙正曦用托盘端了醒酒汤，去厉柏言房间找他。
厉柏言房间的门都没关好，里面黑灯瞎火的，孙正曦轻手轻脚走进去，只见厉柏言躺在床上悄无声息，看上去已经睡着了。
孙正曦有些失望。把托盘放在床边的小桌子上，她忍不住在床脚坐了下来。
很多年前，也有一个这样的夜晚。那时，他们几个好朋友一起在国外游学。
她也曾这样坐在厉柏言的床脚，静静听着他的呼吸声。
“柏言。我知道你讨厌我。现在已经很讨厌我了。”孙正曦回忆往事，动了真情：“可是我还爱你。我爱你，从来没变过。”
“我第一次看到你的时候，你从草坪对面走过来。你穿着白衬衣，夕阳的光照在你身上，我以为我产生了幻觉，看到了神话中的人物。”孙正曦含着眼泪微笑：“那时候我刚转学到你的学校，我还不知道，原来全校女生都在暗恋你。我努力结识你的朋友，每天都制造机会出现在你面前……我那么卑微，那么小心地爱着你，还要装出落落大方，对你不冷不热的样子。柏言，你知道我有多辛苦吗？”
孙正曦轻轻地啜泣：“柏言，当我知道网上爆红的那本小说，是你为我写的，你知道我有多激动，多开心吗？那时候，就算让我为你去死，我也是愿意的！真的！我心甘情愿！”
孙正曦沉底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她哭泣着，说了很多很多的往事，甜蜜的，或者酸楚的往事。
她没有注意到，大床上，睡着的厉柏言轻轻动了一下。
背对着她，他的眼睛缓缓睁开。
黑暗中，她轻声的讲述，啜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