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出了醉仙楼时,单邪就将眼睛睁开了。
姜青诉起身,伸手理了理腰带,再朝靠在椅子上的沈长释瞧过去,沈长释的眼还闭着,只是嘴角有些抽搐,半晌后轻轻叹了一口气,摇了摇头再睁眼,他看向姜青诉道:“我这时才知,白大人昨晚问我那话的用意。”
昨晚沈长释将花枝带回,姜青诉问了他一句,这五百年来他可曾学会了去看人心。
沈长释没学会,若他能看透人心,便不会沉溺在那双明亮又无辜的眼中,忽略她一直就躁动不安的真心。
而今得知真相,他仔细想了想,花枝从一开始接触他便不单纯了。
姜青诉瞥了一眼桌上的酒,问他:“还喝吗?”
“反正也喝不醉,就不喝了吧。”沈长释说完,姜青诉便将小二叫了进来。她的银钱虽然被偷了,但单邪那儿还有,小丫头倒是聪明,知道他们之中谁比较好惹,谁碰不得。
付了钱,三人离开了醉仙楼。
沈长释回到客栈之后坐在自己房中,他买回来的字画和一块用过的砚台被放在了桌上。看了看那字画,沈长释将其丢到了一旁,再重启一张纸,用桌上水壶中的茶水倒入砚台之中,磨墨之后,他坐在桌前面对白纸,迟迟不能下笔。
他大约静止了有一刻钟,直到姜青诉进屋后他才动笔,一笔落下,瞧不出画了什么。
沈长释朝姜青诉身后看去,没瞧见单邪,垂着眼眸稍微放松了些,道:“白大人来安慰我啊?”
姜青诉摇头:“我没那个闲心。”
沈长释撇嘴,耸肩之后继续落笔。
姜青诉坐在他对面道:“单邪爱吃醋,我不在你房中久留,只是想教你一些东西。”
沈长释抬眸朝她看去,姜青诉道:“你被骗,因为你有一颗人的心,非但你有,我有,单邪亦有,这没什么不好。可沈啊,有人心的鬼虽比无人心的鬼通透,却也容易受伤,若不切身经历,你在看人这方面又如何能够成长?”
“白大人早知她不怀好意,不戳穿,便是为了让我成长?”沈长释抬眸看向姜青诉。
姜青诉道:“是我自作主张,你可怪我?”
沈长释摇了摇头:“只怪我自己,明知女人不可信,生前遭了一次罪,死后差点儿又陷进去,不过也感谢白大人及时点醒了我,否则我尚在梦中,也不知梦要深到何处去。”
姜青诉垂眸,安静了片刻道:“你若是一般鬼差,被骗也就骗了。”
沈长释轻轻笑了出来,道:“是我疏忽了,五百多年过去了,我却没有半分长进。但此时想想,其实她早露弊端,您与无常大人一眼就能看出,唯有我没看出,我的确该好好反省了。”
他不怪姜青诉,反而要感谢她。
若非有姜青诉的用心,沈长释只会一直被蒙蔽下去,这五百多年他从未以真心看过人,也从未去看过他人的真心。人之好坏,不写在皮囊里,而是写在魂魄里,他分明能看见魂魄,又不去看,没有这次,还会有下次的。
金霸王何许人也,一个能在一天内从金霸王手中逃离三次的姑娘,怎么可能是个只知吃喝的傻子?
他那日救她动用了法术,她惊讶却不深究,转身便跑,已是有趋利避害的能力。到后来他请她吃馄饨,付钱时荷包就挂在腰间,里头鼓鼓的银两她也看得见,所以才会利用沈长释的好心,一路跟在了他的后面。
昨夜她独自住在一屋,无法下手,所以今日姜青诉请她去文人节,她才会选择答应,以此伴在沈长释身边,目光却没从他的荷包挪开。
从文人节回来,沈长释身无分文,与姜青诉谈话时她已故意落后几步,应当是要逃,却听见他们话语之中提及银两,再将目标转到了姜青诉的身上。
她虽见识浅薄,却不单纯,只可惜了一双纯澈的双眼,日后长大,也不知要祸害几人。
沈长释想到这儿摇了摇头,停下手中的笔,姜青诉看了一眼,那纸上没落字,只画了一双眼,似是花枝的,却又不完全像。姜青诉猜,或许这双眼中,还有几百年前害他致死之人的影子在吧。
姜青诉站了起来,伸手拍了拍沈长释的肩膀,沈长释一拱手道:“嫂子快走,否则我哥该带鞭子来抽我了。”
姜青诉本想宽慰他几句,被他这句玩笑话逗笑了,出门时道:“她年纪还小,生来可怜,被俗世所迫才会如此,或许碰到良人,能够教好。”
姜青诉说完这话,听见身后沈长释嗤地一声笑道:“我不愿教。”
她顿了顿,出门转身,关上了房门。
苏城的文人节结束,姜青诉与单邪便不在人间久留了,即便她喜欢人间,但还是得回十方殿的,沈长释跟着两人一同回去。
说来也巧,三人到地府时,恰好听见守在奈何桥旁的鬼差聊天,说阎王殿里有个难缠的姑娘,不会说话,只是哭,也不让鬼差靠近,不肯投胎。
沈长释听见这话脚步停下,没看向鬼差,反而朝姜青诉看过去。
姜青诉顿了顿,眨眼道:“我可什么也不知道。”
沈长释撇嘴,犹豫了会儿,还是朝那两个鬼差走过去,姜青诉看着沈长释道背影抿嘴笑了笑道:“你可想好了?”
沈长释挥了挥手:“事情由我起,总得由我了啊。”
姜青诉与单邪没管他,二人离开之后,沈长释才走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