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的雨不知何时变得滂沱,让世界变得像地狱一样黑暗、寒冷。韩芊芜站在雨里,疾风骤雨无情地打在她身上,浇醒了沉溺在虚幻幸福里的她。她居然会如此沉迷地躺在杀她全家的仇人身下,她差一点就把自己交给他。
“芊芊!”韩濯晨追上来伸手拉住她。
“你为什么要这么对我?为什么这么对我?”
她用力挣脱,退后数步。她不是恨他,是恨她自己。
“在这种环境,看着那么sè_qíng的电影,你又问出暗示性明显的问题,我没反应就不是男人了。”他苦笑着摇头,又往地上吐了一大口血,血很快被雨水稀释成了淡红色,融入急流中,“对不起!是我一时冲动,我向你保证以后绝对不会了。”
“我不是问你这个!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你为什么要爱上我?我不想要你的爱,我也承受不起你的爱。”
“芊芊……”
他的声音为什么总是那么温柔?每一声呼唤都会让她难以抑制地沉溺。
她捂住耳朵,不想再听:“你别叫了!我是这个世界上最恶毒的女人,偏偏又愚蠢可笑!我根本不知道自己想要做什么!”
“你别这么说。你还小,感情的事情长大就会懂了。”
“我懂,我什么都懂!”
她在他身边八年,到底做过什么?
像她这么蠢的女人,搞不好等他都老死了,她还在傻傻地爱着他、念着他!
“别哭了。”
她见他的手伸向她,又退后几步:“你不要碰我!我恨你,我讨厌你!”
“真的吗?你真的恨我?”
“我恨不得你死!”她哭着打他,挥舞着拳头狠狠地打着他的胸口。他就站在雨里任她打。
他如同雕像站在她面前,她看得出他的心痛、无奈和坚持。
上天为什么这么残忍,为什么让她恨他入骨,又没有办法不被他的爱牵动?
“也许是我错了……我并不是想逼你!如果你今年二十六岁,懂什么叫感情,我可以让你选择。可你还小,根本不明白什么是爱,什么是迷恋。你能了解小景多少?他不过是你的梦。这八年来跟你朝夕相处的人是我,你什么都不必说,我就能明白你需要什么、渴望什么。我对你的感情才是真正的爱……”
“你不要说了!”
“离开我你会后悔的。总有一天你会发现你离不开我,就像我离不开你一样。”
“是吗?”
“你要我怎么说你才能明白?”
“我明白!”
在那一瞬间,她明白了一件事——她离不开他,就像他离不开她一样。
爱和恨纠结在一起是解不开的死结,他活着她痛苦,他死了她会更痛苦,在他身边是生不如死,离开他……她还活着做什么?!
光芒在脑海中一闪,她做了一个最聪明也最愚蠢的决定。她又退后了几步,转过身去……
她用生命做了一次赌注,赌他们两个人究竟谁会死。
如果他死了,一切都可以结束。
如果他活着,这就是她唯一能报复他的方式——让他一辈子活在痛苦里。
如果说她的死亡是对他的一种折磨,那么对她来说应该是最好的解脱。
被大雨洗刷的街道洁净无瑕,近处的车灯晃得人睁不开眼。
韩芊芜冲了过去,在马路中间站住,随即街道上响起刺耳的刹车声、沉闷的撞击声……
她一点都不觉得痛,因为她完好无损地被他抱在怀里,傻傻地看着他的血染了她一身。
那一刻她才知道——要杀他原来是那么容易!
她坐在大雨里拼命按着他血流不止的腿,嘴里一遍遍地说着她内心深处的哀求:“你不能死,你不能死,你不能死!”
他的意识有些模糊,他却还是握住她颤抖的手,抚慰她说:“芊芊,别怕,我……”
话还没说完,他的手就无力地垂下,整个人失去了意识。
从韩濯晨出现在她的生命里那一天开始,她以为自己已经一无所有,她以为她恨他,眼睁睁地看着他死才能从痛苦里解脱。今天她亲眼看见他在她怀中毫无知觉,却根本没有一点复仇的快乐,反而又尝到一次失去一切的滋味。
他说得对,当她彻底失去他的时候,她才明白他有多重要。
司机慌慌张张地跑下车,急忙将韩濯晨拖上车,送去了附近的医院。
急救室外,她靠着墙壁安静地坐着。
她想起了自己小时候的情景。她摔倒时膝盖被碰破了,他要拿酒精给她清理,她怕疼,抱着腿说什么也不肯,他无奈之下只好用嘴……那时候她经常用手抓着他的衣袖,对他讨好地笑。后来她可以抓住他的手,甚至可以与他十指相扣,和他相视而笑!
为什么他们不能永远这样生活,不要恨,也不用爱,就是一辈子十指相扣,相视而笑就足够了?
这段恨可以放下吗?她找不到答案,谁又能给她个答案?
大约过了二十分钟,一身肃杀之气的安以风赶来,带了数十人,一瞬间挤满了走廊。
他的外衣拿在手里,身上的黑衬衫只系了一颗扣子,还扣错了位置。原本飘逸的黑发被雨水打湿贴在脸上。他的薄唇抿成了一条直线,表情看上去阴冷残酷,半眯的墨色眼眸如野豹一般嗜血。
本来还一脸怨气的司机被他看了一眼,便吓得直往后退。
安以风一把揪住司机的衣领:“谁指使你的?”
“没,没人指使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