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雪下意识地坐起来，想要拉住萧子腾的手。可是她身体比较虚弱，上半身才刚抬起到一点，又跌了回去，然后靠在枕头里重重地喘息着。
萧子腾又想起年幼时的自己。
他被虐待得狠的时候，也是这样奄奄一息，连坐起来都困难。有时候虚弱得都产生幻觉了，以为妈妈会突然回来带他离开这个可怕的地方，从此跟别的孩子一样在母亲的怀抱里过着幸福的生活。
可是他一次又一次地失望，到最后只剩下绝望，连产生幻觉的时候都不会再对这个女人产生半点的期望了。
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
杨雪大概从来没想过，有一天自己需要像一条狗那样求这个被她抛弃了三十年，从来不闻不问的儿子！
天道轮回，报应不爽。
真好！真好啊！
“一凡......”
杨雪又想去拉萧子腾的手，可是接触到萧子腾那比兵刃还可怕的眼神，她又咽了一口唾沫，慢慢将手缩了回去。
“你恨我！我知道，你恨死我了......”
萧子腾缓缓地勾起嘴角，冷笑。“恨？这么珍贵的感情，我怎么可能浪费在你的身上？你配吗？”
“一凡，不管你愿不愿意承认，我都是你的妈妈。是我十月怀胎把你带到这个世界上的，这是你无法否认的事实！”
“我没必要否认，因为我是萧子腾。”
杨雪瞪圆了眼睛，急得又粗喘两声，好像随时都会断气似的。
“你就是陆一凡！就算你改头换面了，也改变不了这个事实！”
“如果这样想能够让杨女士稍微好过一点的话，你不妨这么想。反正，我只知道我是萧子腾，我的孩子也姓萧。跟姓陆姓杨的没有一点关系！”
杨雪好一会儿都只能瞪着眼睛，一句话也说出不出来。
她早就知道，萧子腾不可能救她的。
“那你来干什么？来看我有多惨吗？”
萧子腾又是一声冷笑。“否则你以为呢？”
他迈开步子，走到窗户那，视线落在窗外闪烁的霓虹灯上。
“杨雪，陆一非死的时候很痛苦，也很绝望。他一直奢望着，他心心念念的妈妈会回来看他一眼，会抱抱他。可是直到断气，他都没等到。所以他死不瞑目，眼睛里还蓄满了眼泪......”
萧子腾用力地闭上眼睛，嘴唇微微分开，艰难地吐着气。
“对不起，请你原谅我。我......”
杨雪抛弃他们太久了，久得好像都可以当作一切从来没有发生过。对于这两个儿子，一开始的时候她确实偶尔会想起。但后来有了沈若宝，她就彻底忘了他们。
现在萧子腾提起这些，她心里才终于有些触动。十月怀胎的时候，她也是期待的。生了一对双胞胎，她也曾经欣喜若狂......
萧子腾缓缓地转过身来，嘴角的笑更冷了。
“原谅？杨雪，你有什么资格求原谅？陆一非已经死了，你想让他原谅你，那就到地府去好好地求他吧。他那么渴望见到你，也许真的会原谅你也说不定。”
“我......”提到死，没几个人不怕的。尤其是杨雪现在得了尿毒症，自己也知道离死亡已经很近了。被萧子腾这么一说，她着实吓得呼吸都困难起来。
萧子腾咧着笑，慢慢地俯下身，在离她的脸大概三十厘米的地方停住。
“杨雪，等你死了，我会把将你的坟墓安置在他对面，但是要比他矮一截。那样，你就可以日日夜夜地跪在他面前，求他原谅你了。”
杨雪的眼睛瞪得更圆，双手紧紧地揪住床单，揪得青筋暴起。
“你、你这个不孝子！”
萧子腾倏然伸出手，一把捏住她削瘦的下巴，捏得她嘴巴都歪了。
“孝？杨雪，你有什么资格提这个字？你有什么脸面要求别人孝顺你？我忘了，你还有个沈若宝，你倒是可以要求她好好地孝顺你。不过可惜，她恐怕要在牢房里好好地吃几年牢饭了。至于几年之后她是不是还活着，那就不知道了。”
“你——”杨雪伸手一把抓住他的衣领子，用力得抬起了上半身。
萧子腾稍稍用力一拍，她就跌了回去。
“你想对若宝做什么？你要是敢伤害她，我绝对不会放过你的。”
萧子腾心里狠狠地疼了。在杨雪的心里，只有沈若宝是她的骨肉。对陆一非和陆一凡，别说爱，她连一点基本的愧疚都没有！
这样的女人，怎配当妈妈？怎配活着？
“做什么？不过是花点钱，动用一点关系，让相关部门的人一定要关她几年罢了。像这种攻击性这么强的危险分子，本来就不该放出来。你是她妈妈，你死了不过是自食其果，无足轻重。但不能让其他人生活在危险里，他们何其无辜？”
“你——”
因为过于激动，杨雪又粗喘得厉害。那声音像是从喉咙深处发出来的，散发着一股濒临死亡的气息。
萧子腾缓缓地直起腰身。“最后这点日子，你就好好享受吧。换肾什么的，就别痴心妄想了。”
“你——等一下！你要怎么样才能放过若宝？”
萧子腾停了脚步，但没回头。沉默了一会儿，他才冷声道：“如果你死了，我也许会考虑一下吧。”
出了医院，坐进车子之后，萧子腾并没有马上发动车子。
他靠在驾驶座里，看着外面热闹的夜，看着空中清冷的月光。明明是夏天，他却感觉像是置身广寒宫一样，从内到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