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婆满是褶皱的脸上笑出深深浅浅的纹路,“大家管这汤叫孟婆汤,就是不知道老婆子的手艺合不合你的胃口。”
若一喝了一口热汤,微微皱眉,“这是汤,还是苦茶?”
孟婆长叹了一口气,“没有多少人能在我这汤里喝出苦味啊。”她又伸手摸了摸驴子的背,对那驴子道:“老伙计,你就放他过去吧,不要再为难这小伙子了。”
那驴子就好像真的听懂了她的话,松了口,乖乖走到了老妇人身边去。
若一将汤碗递还给孟婆,“多谢。”
孟婆笑着接过汤碗,拉着驴子的缰绳,步履蹒跚的向汤棚走了过去。
若一目送她离开,眸中微沉,抬眸看向桥那头,月亮已经高挂半空,而最后一点夕阳也落尽了。
他沉思了片刻,走上了奈何桥。
夜晚降临,便是冥市开市之时,这座幽冥鬼城,似乎逐渐苏醒了过来。
五彩的天灯在冥市上空亮了起来,在天灯迷魅幻美的灯光之下,渐渐现出白日里见不到的一座座灯火绚烂的小楼,一个个人流不息的街市,蜿蜒的忘川河里,五光十色的游鱼,映着夜空中的天灯,一片纸醉金迷的景象。
冥市里的幽灵,大都是不愿往生的人,他们都对此生有着不同的迷恋和执念,或许是因为不肯忘记某个人,或许是因为生不能聚,死后团圆了,便不愿离开,也可能是因为对生已经失去了信念,情愿在冥都里,等着灵魂最后消散的一刻。
无论是哪一种,他们对于未死的活物,都有种本能的排斥。这就好像活着的人对鬼有着极深的恐惧,死去的灵魂,对生人也有着同样的恐惧。
令他们恐惧的是,活物身上阳刚之气太足,会令他们的双眼刺痛,但凡是碰到活物,他们的身上便似被灼伤一般,疼痛难忍,因此活物在冥市是不大受欢迎的。
若一是器灵,所谓器灵,不是生物,也不是死物,而是介于二者之间的存在。在冥界,器灵比魂魄高一个等级,所以若一行走在大街上,大家都对他俯首行礼,少女少妇们还会偷偷的议论,这个男子长得真是俊美灵秀,好想上去搭话。
走冥市的大路到冥府,是最快的路,因此朝颜颜他们还在冥府门口排队的时候,若一已经快要到了。
然鹅,一个骚乱事件也同时拉开了序幕……
事情是这样的:冥府府君是个事无巨细的人,连张三欠了李四五块钱,因此打架斗殴这种细碎的小事都要亲自过问,因此在冥府外面排队见府君的人特别的多。
朝颜颜他们属于没有提前预约的人,来了之后,自然是要排在最后面的。
这都是可以理解的。但是有一件事的发生,让朝颜颜怒气值爆了表。
大家都在那里好好排队的时候,有一个人从远处迎着众人的鞠躬款款而来,还没到冥府门口,看门的保安就愉快的上前来跟他点头哈腰,看样子是要恭迎他直接进去。
这就不公平了好吗?要排队就一视同仁啊,搞什么特权呢?
朝颜颜当即就暴跳起来,琉夏拉都拉不住她啊,她从队伍里蹿出来,指着那个男人的鼻子大骂,“你凭什么就可以进去啊?人家都在外面排队,你偏偏要搞特殊?”
她回头指了指一个头发苍白还带着三岁小孩的老妇人,“你看看,这位婆婆已经九十岁高龄,还带着一个嗷嗷待哺的小孙子,人家还不是站在瑟瑟发抖的寒风中排队,你年轻力壮又不缺胳膊少腿,凭什么可以插队?”
所有人都愣住了,被她que到的那个老人家牵着的小孙子手里的一只皮球都被她吓掉了,滚落在地上,“啪啪啪”响了三声。
朝颜颜跑过去把那球捡起来,还给了那个小盆友,又准备要过来和这个年轻男人理论。
这一次男人先开了口,“你是?”
“我是谁不重要!你先告诉我你是谁,凭什么可以不排队?”
“我是……”
朝颜颜伸手比了个“暂停”的姿势,“等等等,你也别说你是谁了,你是谁都不重要好吗!重要的是既然大家都要排队,你就应该也要排队!”
男人沉默了片刻。
一边的那个保安按耐不住了,太袖子擦了擦满头的大汗,结结巴巴的对她说:“这这这位姑娘,您少说两句,这位大人可是……”
朝颜颜打断那保安的话,抢白道:“我管他是谁呢,在我们妖界,所有要排队的地方,我们妖王大人都会跟普通人一样排队,他总没有妖王大人地位高吧?”
“你是……妖界之人?”
“是又怎么样?”
男人点了点头,“很好。十日前我受幽冥府君所邀,前来议事,今日之约是早就定好了的。如此,也不算你说的插队吧?”
朝颜颜听完这句话,似乎听到了“啪啪”当众打脸的声音,她眨了眨眼睛,看向一旁的保安,那个保安殷勤的点头,“是的是的,这话一点不假。”
男人对她说了一句,“告辞。”转身就走在了前面去。
朝颜颜环视了一圈,众人都用一种奇怪的眼神看着她,她才觉得自己似乎是戏太足了。其实她以前也不是这样冲动易怒的人,实在是最近发生了太多压抑的事,平日里想要维持笑容就已经很累了,不知不觉,心里积压了太多的委屈、害怕和怨愤,一根小小的导火索,都能让她跟一团炸药一样爆炸。
她乖乖的回到了队伍里去,跟琉夏和小犀各说了一句对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