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华东吸了口烟,“以前阿南在,这些货物怎么出。”
“基本上没出过事,只有一次,在绕行139国道旁边的电子通行卡口时,亮起警示灯,当时有两名警方过来检查,南哥给崩了。”
我吓得身子一抖,我跟在蒋华东身边这么久,崩了这个词的概念,我非常清楚,我明白黑道的人手上不会没有人命,但这样清晰听到,还是觉得很害怕。
蒋华东沉默了一会儿,“后来怎么处理的。”
“南哥手下有一批敢死队,永远维持编制九个人,少掉一个,就再补上去,专门做不要命的事,南哥一个季度从您这里拿走的一批经费,就是给他们,一般都没有家人,有的家境非常贫困,南哥会保证他们无后顾之忧,像人命问题,都是他们出去替死,南哥反侦察能力非常强,他能了解到条子办案过程,一点可疑的蛛丝马迹都不留,所以从未被怀疑。您以前吩咐下去的事,南哥都给抹得干干净净,条子虽然有所怀疑,但根本没有证据指向您。”
蒋华东垂着眼眸,整个人非常落寞,裴岸南跟着他出生入死十年,这份感情生死手足,能用生命换回对方平安,这样的情分世上找不到几个,哪怕他爱的女人是蒋华东妻子,受尽冷落,他夹在两种感情内饱受煎熬,却从未背叛过他,除了这一次,林淑培吃的药被他换过,但所幸他这样做了,否则我和蒋华东,这一辈子都会愧疚。
裴岸南再也不会回来。
恩断义绝这四个字,寻常百姓并没有这个骨气真正做到,但他们这些在刀尖上行走的人,说到的一定不会反悔。
失去了裴岸南,蒋华东就像雄鹰失去了一支翅膀,只剩独翼在险境迭生的长空,非常难以翱翔。
他们大约谈到凌晨一点,我躺在床上也没有入睡,蒋华东上楼来洗了澡,躺到我身后紧紧拥住我,他身体很凉,也很僵硬,我等了很久,他没有说话,但是我知道他没有睡着,他有很大的心事,可我什么都不懂,我无法为他分担。
如果是林淑培,她能依靠家世为他做些什么,至少可以让他的担子轻松些,但我不行,我一无所有,毫无用处,蒋华东还是我的依靠,我怎么能帮得了他。
我转过身,他闭着眼睛,睫毛在颤动,我主动偎在他胸口,用两条手臂环住他精壮的腰身,抚平男人伤口和寂寞的良药,是女儿家的温柔乡,我只能极尽温柔体贴,让他在公事之外,不会有一点疲惫。
第二天早晨醒来,蒋华东并不在,保姆进来收拾房间时跟我说,“古助理今天早晨五点从澜城回到上海,裴先生已经清醒,有护工和保镖照料,而先生这边急于用人,古助理就连夜赶回来。”
我点点头,洗漱后换了一身衣服,走出卧房时,芳芳也恰好从对面客房出来,她脸色比昨天好了很多,只是大约没睡好,眼圈下方有些憔悴,我牵住她手,“再住几天吧,既然都离婚了,好好想想以后怎么过,反正我这里房间多。”
她笑着说,“不能打扰你们太久,蒋先生又和我不熟。我今天就走,我外面有房子,当初赚那么多钱,自己不是一点后路没留,失去了男人,我还有自己有女儿。”
我伸出手摸了摸她小腹,“四个月这么大了,我现在只有一个月,华东说很想要女儿,但我希望是个男孩,这样等他长大,可以保护爸妈。”
“男孩女孩他都喜欢,男人只要爱你,你生阿猫阿狗他也当成宝贝宠着,但如果不爱你,你生一条龙,他也当作一条恶心的虫。”
我和芳芳走下楼梯,古桦背对着我们正在和蒋华东说恒宛与宏扬这几日的商业对峙和冲突,蒋华东脸色非常凝重,“顾升是要把我逼急,和他真刀真枪干一场吗。”
“商人之间尔虞我诈,本身方式和途径都是相似的,但是顾升是黑道起家,这一点和您经历一样,所以在争夺利益时,非常的莽撞和野蛮。我发现了一点,他也是以恒宛集团作为一个幌子,在从事这些正规生意的背后,仍然在经营那些黑道的生意,港城那边的部分力量,在这段时间都悄悄转移过来,也就是说,您除了那些曾经打压的敌人之外,还有顾升在暗中较劲,我们必须谨慎应对,随时都有一场恶战,条子那边我们也不要留下痕迹,南哥不在手下有不少得到过他精心培训的心腹骨干,关键时刻都能起到作用。”
蒋华东在这时看到了我,他朝我笑着伸出手,我非常心疼这个男人,他不管有多么棘手困难的麻烦,只要在见到我,立刻会温柔笑着,他不肯让我为他担心,我走过去,古桦回头和我打过招呼,芳芳手中的梳子忽然掉落在地,古桦听到声音略有诧异的看过去,他脸色猛地一僵,很多复杂内容都在眼睛里积聚,芳芳不知道怎么了,在仔细看过古桦后,她整张脸浮现出一抹惊慌和狰狞,她疯了一样要奔出门去,古桦大跨步拦住她,手死死攥住她手臂,他在仔细确认她的脸后,忽然说,“真的是你。你怎么在这里?你看到我躲什么,这么久你去哪里了?为什么找不到?”
芳芳像是被触动了什么,她掉下眼泪,尖叫着捂着脸挣扎,要古桦放开她,古桦不肯,他用力想将她抱在怀中,却被她反手甩了一巴掌,古桦在微微的错愕中,芳芳却晕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