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竟如此晚了......”梁榭蕴揉了揉酸涩的额际,不紧不慢收拢身侧若干秀丽荷包,嘱咐道,“明日便将此物送往四方库吧。”
琳琅应了声,旋即搁下手中的托盘,温热的水雾徐徐上浮。
“熬夜伤身,琳琅给您准备了杏仁酥、梅花烙、红枣糕,小公主尝一些再就寝吧。”
梁榭蕴朝红绡招了招手:“你来。”
二人分坐于案几两侧,烛光洒落年岁渐长的清丽容颜。她握住红绡的双手,道出心中所挂虑之事:“按时间推算,三哥三嫂此时也该抵达颍上了。”
琳琅不疾不徐颔首,烛光映照下的半张清容犹带心忧:“三王爷与三王妃昨日已安然抵达颖上。”
“惟愿此次返京,三哥三嫂能……”
话还未落全,‘嗖嗖嗖’的声响当即传入二人耳膜。
梁榭蕴推开门扉,五彩纷呈的花炮宛若万花筒般落入清澈见底的眼瞳,一串串,一珠珠,密密麻麻,晕染整片寂静的深蓝夜幕。
迷蒙的眼神中,细嫩唇瓣下咬,眼帘低垂,细柔脖颈处的核雕凝润剔透,浸染五颜六色的花炮,蓦然呈现出一长相俏丽的女子面容。细细一看,竟与梁榭蕴之貌别无二致。
轰——
笨重浑沉的大门徐徐开启,扇门移动间,露出女子倩蓝色江绸织锦纱衣的婀娜纤影。
“微臣参见小公主。”
狄思量敛衽行礼,长身罩落一碧蓝绸子缎袍,眉宇间英姿勃勃,映落眼底的曼妙纤影更让他整个人精神奕奕。
梁榭蕴不疾不徐行至石阶沿口,眸光远眺前方不远处,两侧鼻翼徐徐萦绕流淌在空气中的硫磺气味。那堆积如小山般的粘连小圆筒仍在有条不紊地飞送礼花,五颜六色,美轮美奂。
“花炮很美,却也容易转瞬即逝。”
“倘若公主喜欢,微臣……”
“狄大人,“梁榭蕴干脆利落截断他之言,背身而对,道,“深夜燃放花炮,惊扰百姓安息,按照瀛洲地方律令,该当如何?”
狄思量垂眸沉默片刻,这才答道:“按律令,丈责一百,罚缗数吊,记录在案。”
“而你身为朝廷委派的重臣,却明知故犯,又该如何处置?”
“按律令,降级,丈责两百,罚俸半年,并苦役半月,以示警戒。倘若再犯,摘其乌纱,革职查办。”
梁榭蕴接过红绡递来的素蓝瓷瓶,搁在鼻尖下方轻嗅了嗅,缓缓驱赶硫磺滞压在胸口的郁结不适。
“如此,狄大人明日便开始领罚吧。”
“小公主,”狄思量喊住正欲离开的窈窕身影,解下腰间垂挂的酒囊,一饮而尽。打了个饱嗝后,才神色凄楚开口,“您是否心里……还惦记着那个人?”
众人皆传,小公主至今未嫁,必因情所伤。而那名身份不明的男子,成为了她心中的一根尖锐的刺,谁也无法拔出。
“大胆狄思量,小公主身份尊贵,怎容你一副如此质问的态度?”
梁榭蕴握了握侍女琳琅的手肘,看似云淡风轻的一个动作,却是维持这副摇摇欲坠身体的唯一支撑。素手攥紧江绸衣角,片刻后转身,仪态自持,温婉一笑:“狄大人,你我并无婚约,你又以何身份来质问本公主?”
“于公于私,微臣深知不该以下犯上。可微臣的一颗心,却因爱慕您多年而鲜活有力跳动至今……”
狄思量面色坨红,迷离的双眸缓缓浮现当日对小公主的惊鸿一瞥,唇角染满幸福之色。
当年的他fēng_liú成性,时常呼朋唤友流连青楼妓院。楼馆中的女子因爱慕他的斐然才华,便将他写的香艳之词谱曲成调。此事传到身为太傅的父亲二中,当即雷霆震怒,将他禁足于府中整整两月之久。
若非母亲求情,以上香为由将他带出来透透气,他绝不会遇到此生挚爱。
那日,大雪纷飞,雪霰子如同棉花般纷纷扬扬洒落。他负手,漫不经心看了眼银装素裹的菩提寺,入目皆是白雪茫茫。
余光随意一瞥,一身着鹅黄秀菊大氅的曼妙女子,细白脖颈藏在紫貂围绒上,双颊粉嫩扑扑,澄澈的双眸宛若两颗晶亮润泽的鲜美葡萄。
她不顾身旁侍女的再三阻拦,从车轴上一跃而下,灵气十足,娇俏可爱。当她从自己身旁经过时,浮动在空中的异香髣髴一张细细密密的大网,彻底困住他如擂鼓般的心跳。情不知其所起,一往而深矣!
此后,他听从父母之言,奋发图强。一路过关斩将,终于获得足以配得上她身份的
梁榭蕴不自觉抬眸,上弦月的清辉,犹带一种孤独寂冷。洒落石阶上的影子,茕茕孑立,哀婉凄殇。
“孤与你,从此再无瓜葛!”
一行清泪沿着双颊滑落,此字字锥心的话语,犹如钝刀割肉般,将她伤得体无完肤。
她神色黯然抹掉颊边的泪珠,喉头微哽:“狄大人,勿再浪费时间在本公主身上。世间广阔,寻一值得之女子,与她恩爱白首,永不分离。”
“小公主……”
回答他的,是笨重阖紧的门扉。
月影清辉,倾泻不远处的柳树,柔弱枝条在风中摇曳,于浅淡的薄光下,若隐若现。
“启禀小公主,杜展求见。”
“让他进来。”
片刻,杜展毕恭毕敬行礼,身后跟了十数人,清一色的着装,皆是蜀地各县的县长。
“蜀地此次遭此地动大难,上苍垂帘,不仅派三王爷救蜀地百姓于危难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