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迷迷糊糊地想,那个男人他好像见过。
但下一秒钟,冰冷的枪口就又对准了王老头的太阳穴,那个嘶哑而狂乱的声音厉声叫道:“不许过来!”
顾行脚步一顿,他胸口剧烈地起伏着,一口气爬了五十多层楼并不是件轻松的事,但与略显急促的呼吸相对的是,他的表情异常平静沉稳。他向身后做了个手势,紧跟着他的庄恬不得不也停了下来。
连风声都仿佛陡然安静了下来。
于航拖着王老头,向天台边缘又退了几步,慢慢地笑了起来,他干燥的嘴唇被这个笑容牵动,几道深深的血口子裂开,红得瘆人,可他自己却浑然不觉,笑容越来越大,也越来越疯狂,夜枭似的古怪笑声从他嘶哑的喉咙里倾泻出来。
他笑得全身都发起了抖,只有压在王老头太阳穴上的枪一如既往的稳定,连一毫米都没有偏离过。
突然间,一声愤怒的大叫终结了笑声,他面色陡然一厉,表情狰狞:“不准搞花样!”
庄恬的动作一下子收住,她双手举起,慢慢地从门边的阴影里走了出来,那是种代表和平的姿态。但于航却显然不满意,枪口迅速地晃了一下:“你、你——还有你!”
他指向刚刚追上来的陆离:“全都把枪扔到地上!不准过来!谁再过来一步,我就,我就把这老东西扔……我就一枪崩了他!”
他挟持着人质站在天台中间,距离边缘只剩不足十步的距离。
这个距离不够让警方阻止人质坠楼,更不足以让他们拦截住那枚上了膛的子弹!
于航又开始笑,拽着王老头挡在身前,再次向后退去。
一步,两步,三步……
他每退一步,顾行他们就跟着向前逼近一步,而后者每试图接近一点,于航也会更加迅速地后退重新拉开距离,两拨人之间的距离没有改变,但于航与天台边缘的距离却越来越近。
终于,他的脚后跟碰触到了天台边缘的水泥台。
从楼下卷起的寒风鼓起他的羽绒服,让他看起来像是一只蓝色的气球,样子几乎有些可笑,但这时没人能笑得出来,只能看着他忽然转了个方向,贴着那道窄窄的水泥台向另一边的角落一步步退去。
那是陈宛当年跳楼的地方——一个被遮挡的死角!
所有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如果真让他退进了那处死角,恐怕就真的回天乏力!
顾行盯着于航的眼睛,忽然说道:“他不是‘懒惰’。真正的‘懒惰’,另有其人。”
他并没有说谎,确实,即便真的要安上七宗罪的名头,更适合这个罪名的,也应当是顶层的那些装修工人。
但是太晚了。
事到如今,已经是你死我活的局面,找错了受害人又如何,难道还会有机会再去杀死真正名副其实的“罪人”么?于航惨白的面容重重抽搐了一下,眼中显露出浓重的不甘,在一瞬间似乎有所动摇,但这点细微的动摇,却又立刻被孤注一掷的疯狂所取代。
——他才是审判者,他说谁有罪,谁就有罪!
没有人能改变这一点!
顾行不善言辞,而其他人接下来的话也没有再听进于航的耳中,于航整个人都笼罩在了一种异常的虔诚与亢奋情绪中。
脚下细小的石砾沙沙作响,身旁高大的通风口投下沉重的阴影,他终于快要走出完成审判的最后一步!
但就在这一步迈出之前,那道阴影却细微地摇晃了一下。
顾行缓缓地问:“你的枪,还有子弹么?”
这一声语气低沉和缓,但听在于航耳中却如石破天惊。他苍白的脸色骤然发青,目光闪烁,手中的枪奋力压向王老头的太阳穴,厉声大叫道:“闭嘴!”
顾行没再理他,视线扫过他侧后方的阴影,沉声喝道:“现在!”
风声仿佛在一瞬间就变了调子,于航本能地感受到了危机,背后像是有什么冰冷的尖刺向他扎来,他反射性地想要避开,但惯性却让他来不及收住向后退的脚步,而这刹那间的失衡就注定了结局!
在顾行下令的同时,有人从阴影中飞扑出来,如同悄无声息狩猎的豹子,猝不及防地将于航一起撞倒在地!
庄恬瞪圆了眼睛,失声叫道:“小鱼!”
于航喉咙深处爆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怒吼,充血的双眼怨毒地瞪向摔倒在一侧的李非鱼,样子像是要吃人。手枪就掉落在他身边,但他却并没有试图去捡,陆离刚刚把枪踢开,眼看着它贴着地面滑了老远,却没想到,于航根本视那把枪为无物,从衣服里面摸出来了一把折叠水果刀,就地向前猛扑,刀尖朝向王老头的脖子奋力扎了下去!
但下一刻他的胳膊却被抓住,刀锋再也无法刺下半寸!于航表情狰狞,拼命地反抗,削瘦的身体里似乎突然爆发出了困兽一般的狂躁力量。顾行一只手受了伤使不上力,差点被他挣脱,连忙叫人过来帮忙。
可就在这时,最糟糕的情况发生了。
一直昏昏沉沉的王老头逐渐清醒了过来,他脑子还不清楚,一睁眼就瞧见身边乱成一团,那个险些要了自己性命的杀人犯正被脸朝下扭在自己身上,一双通红的眼睛死死地盯着自己,他禁不住大叫一声,什么都来不及想,只凭本能挣动起来,猛地一脚踹上了于航!
也不知道这老爷子吃了什么大力丸,于航当即被踹了个趔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