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是……”
孟大队满面谄笑,点头不迭,似乎图主任骂他几句,他心里头特别开心。说起来,这也是华夏文化的一种传承,历史上的许多大人物,都有“媚粗”的喜好。晚清名臣李鸿章,正儿八经的进士出身,官拜北洋大臣,直隶总督,文华殿大学士,赫赫有名的李中堂,与属下武将谈话之时,时不时开口便骂——直娘的好好干去!
往往下属将领一听到李大帅这句话,立时便如同吃了人参果一般,浑身八万四千个毛孔,无一处不舒坦,那精气神立时抖了起来。若是隔一段时间不被李大帅骂上几句,心里头就不舒服了,没了底,焉不拉叽的提不起劲头来。
其实,许多外表粗豪的人,那心思细密着呢。该争的争,该要的要,绝不含糊,半点亏都不肯吃的。别人还不能跟他计较,别人要一计较,他马上便摆出一副无辜的嘴脸:我就是一粗人,你跟我计较什么呀?那心眼也太小了吧?!
而那些看上去精明无比的人,经常会败在粗人手里。
因为粗人从不讲规则,横冲直闯,被人指责之时,便抬出“粗人”的大牌子来胡搅蛮缠。而精明人总是更加被人提防,想要出点招,人家早就警惕万倍的等着你了。
那位图主任,明明是颇有威严的一位领导干部,却在孟大队面前摆出了“粗俗不堪”的嘴脸。
无他,这两位都是“媚粗”的人。
“赶紧的,把这里的事处理一下!”
图主任一挥手,很不耐烦地说道。
“好嘞,图主任放心,交给我了!”
孟大队顿时便猛拍胸脯,信誓旦旦的样子。其实这事是不是能处理得了,他也没有百分之百的把握,但领导既然当众发了话,他就得拍胸脯,得给领导兜着这个面子。
粗人也不是那么好当的。
“利索点啊,白川先生就在那边等着呢,今儿这事,必须办妥了,不能再拖。再过几天,新的区委书记就要到了,明白吗?”
图主任又压低声音,对孟大队说道,眼神不自禁地往那边的丰田皇冠望过去。
丰田皇冠里坐的那个中年男人,该当就是图主任嘴里说的“白川先生”了,见图主任望过来,白川先生便举起手来,微笑示意。图主任脸上也立即露出笑容,连连点头,意即请白川先生放心,这事肯定会办利索了。
孟大队也是满脸堆笑,冲着丰田皇冠车里的曰本老板,点头哈腰,整个一汉歼嘴脸。
其实白川先生未必知道他是何方奴才!
纵算做奴才,也有等级区分的。
孟大队鞠了一阵躬,这才转过身来,朝向对面的同胞——那二十来个村民,一张满是横肉的脸立时板了下来,满脸凶横之色。
“彭斌,你们搞什么名堂?办事处赔你们的钱,不是已经给了吗?怎么还在闹事?”
孟大队厉声喝问道。
为首的一个村民,约莫四十几岁,头脸手臂晒得黝黑,脸上沟壑纵横,一看就知道是常年从事户外劳动的,听得孟大队这一声厉喝,身子情不自禁地抖了一下,随即握紧了手里的锄头,大声说道:“孟队长,你说话要凭良心。办事处才赔了我们果树的钱,我们的房子呢,不用赔钱的?这果树已经挂果了,几万斤杨梅,不用赔钱的?”
“笑话!你们这个破棚子,也能叫房子?盖这棚子你们经过谁批准了?没有批准,那就是违规建筑。要罚款的!”
孟大队仰天打了个哈哈,厉声说道。
“我们承包了这果园,当然要在这里盖房子。这个天经地义。难道你们派出所不用办公室的?再说,我们盖房子的地皮,也是用我们的耕地和村里换的,有什么不应该?”
彭斌怒道。
显见得他就是这果园的承包人。办事处要在这里建工业园,要征收他们的果园,但在赔偿事宜上,达不成一致,所以才有了今天的对峙局面。
“彭斌,你不要顽固了。你们河东村,所有人都同意搬迁了,就你们这两家是钉子户。我跟你说,和政斧对着干,没你的好果子吃!”
孟大队恶声恶气地说道。
“孟队长,你也是我们河东村出去的人,我彭斌是个什么姓格,你应该知道。这么多年,我从来没占过别人一分便宜。国家的公粮,政斧的税收,我每年都是第一个交清,从来没有拖欠过一分钱。承包这个果园,也是和村里正儿八经签了五年合同,一次姓交了五年的承包费。我对得起政斧,政斧为什么要对不起我?”
彭斌毫不退缩,脖子一梗,说道。
“彭斌,说话注意!政斧怎么对不起你了?没给你吃还是没给你穿?”图主任火了,双眼一瞪,插口说道:“你应该知道,这个工业园,是曰本友人投资建设的。人家冲着华曰友好来投资,是为了让我们金和街道,让我们宁阳区的经济更好地发展,为广大群众谋福利的。你们村里几百人,大家都同意了,思想都通了,为什么就剩下你们几个人那么不讲道理?你知道不知道,你在这里组织施工一天,人家白川先生要损失多少钱?你的思想觉悟哪里去了?”
“图主任,这些年我吃的喝的,都是靠我自己双手辛辛苦苦做出来的,不是你们政斧白白送给我的。曰本人要来投资,可以。你们政斧要建工业园,要发展经济,我们都支持。但也不能让我们农民吃亏。这果树的钱,你们赔了,是事实,我不多要一分,该算多少就算多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