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这案子查完,我就辞职,跟董局说我不干了,我干不来这个。”回到车上,池震说。
“查不完。我现在真是觉着,干警察八年,我也要碰着死案了。”陆离说。
“死案?”池震看他一眼,陆离伸手到窗外交了停车费,挡车杆抬起,他一踩油门,车子缓缓出了停车场。“不是每个案子都能水落石出,总有些案子,死者在那里,心心念念地盯着你,你就是查不出凶手。张局以前说,一个警察,要是没两个死案,都不意思说,自己这辈子干的是警察。”
池震哦了声,“张局有什么死案?”
“下水道母子案,飞机醉尸案,还有槟岛yín_mó案,陆子鸣的那个案子。”陆离盯着前方。
池震若有所思,“但是陆子鸣还是抓到了。”
“不是张局抓的,而且用了十七年才抓着,再晚一点陆子鸣都要老死在外面。”陆离发现自己也可以平静地说到父亲的名字了。池震看了他一眼,“死外面也是真相大白,就算凶手没有受到惩罚,总有水落石出那一天。”
池震发现陆离在看车窗外,他顺着一起看过去。草地上的椰子树缠了一个y的气球,此时树下围了一群人,陈小鹿伸手仰头看着气球。有的人试着爬树,有人抛石头去打。而王长林举起一个长竹竿,竹竿上面绑着一把椰子刀。他用刀轻轻一划,就把缠着气球的树枝割了下来,顺手又割了两个椰子下来。
陆离打了个电话,“查一下王长林的住址……对,王淑仪的父亲,我等你电话。”
“去哪?”池震问。
陆离眼睛发着奇怪的亮光,“去升旗山等着。”
王家老宅在椰林深处,他俩一脚高一脚低踩着泥巴,走了进去。
老宅铁门紧锁。陆离推了推大门,锁得很紧。他沿着栅栏走,找到一处豁口,翻过去,脚踩在泥水里。池震跟着爬上去,翻到一半犹豫了一下。他怕泥水弄脏西服,但陆离已经走到门前。池震只能不管不顾往下跳,他摔了个跟头,满身是泥。
木门也锁着,陆离绕到窗前,不是透明玻璃,看不到里边。他刚试着推了推窗,身后传来一阵风声,随之而至的是一只椰子,玻璃一下子碎了。见他转头看自己,池震耸耸肩,把刚才用来打破窗户的椰子扔回地上。
陆离看了他数秒,“如果不是他,你今晚把玻璃补上。”
里面漆黑一片,只有外边的一点微光透进来。陆离跳进窗,贴着墙找开关。灯亮起的一刻他闭了下眼睛,再睁开,面前地上一片血迹。小板凳旁边扔着两把刀,桌子上摆着三个椰子。窗前的墙下也溅着一滩血点,地上有少许碎骨渣。
在这里,王长林从背后砍死了孙威,然后又把他分成二十六块,装在麻袋里扔弃在山上。
陆离蹲着察看地上,血迹已经风干,和每一块溅出的骨渣拼成现在地上的残骸。
孙威死在这里。
陆离掏出枪,检查子弹,拉开门闩准备出去。门打开后,一阵风吹进来。池震叫住他,“你干嘛去?”陆离回过头,池震站在原地,“你连死的这胖子都不知道是谁,你能抓什么人?”
然而他是凶手,确定无疑。陆离不动。
池震笑了,“这有什么用,死的人是谁?把他抓进去,审两天,都用不着我,随便一个律师,就能让他无罪释放。”陆离摇头,“凶器、碎尸、现场,都在这,不可能无罪。”池震笑得更深了,“不可能?我是职业律师,要我教你怎么辩护吗?刑法九十三条到一百零五条,咱们一条一条地捋,正当防卫,侮辱尸体,最多三到五年就出来了。”陆离盯着他,还有地上的残骸,被敲碎的窗户,旧仇新恨,“你把玻璃补上。”
陆离这边暂时拿王长林没有办法,郑世杰那头倒有突破,给他的十五个专家名单,问到最后一个,这专家已经退休好几年了,没想到真是他给“孙威”做的手术。
专家住在地下室,郑世杰带着陆离从安全通道往下走。
陆离问,“你怎么查到的?”
郑世杰能够找到线索,也是笑得开心,“捧着他呗。我拿着那个死胖子照片,说你整得太好了,全大马没有比你更好的整容专家。前面那十几个都瞪我,觉着我睁眼说瞎话,以为我在侮辱他们,只有这个没生气,反倒很激动,看我的眼神跟找到知己似的,说我有眼光,弄得我都不知道怎么往下编。”
他俩的脚步声在过道里作响,陆离提醒郑世杰,“已经负二层了。”
郑世杰走在前面,“还得下一层,他不喜欢自然光,脸都是人造的好,光也得是人造的光。”陆离跟他拐过一个拐角,郑世杰又说,“他还问我整不整,说这是他几十年最伟大的作品,但想要完成得双方努力,他努力,我也得努力。”
陆离借着过道的灯光看孙威的照片,听到这句随口问,“你努力什么?”郑世杰笑而不答,过会说,“见了专家你就知道了。”
专家姓刘,虽然上了年纪,但精神状态很好。他看了看孙威的照片,“我第一次见他是一三年秋天,拿一张照片,就是这张,说我要整成这样。我说怎么可能,我能把你整得好看,但我没法把你整成另一个人,再说他那时候还精瘦,特别瘦,别说是脸了,体脂含量都不对。第二年春天又找我来了,胖了一圈,远没现在这么胖,但已经不瘦了,他说我会努力更胖,你来吧。我当时已经退休,但能接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