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楹别过了脸,“猫哭耗子,谁要你来瞧。”
锦书也不恼,觍脸问:“你家里有没有兄弟姐妹?”
宝楹瞥她一眼,“怎么,你害我没害够,还惦记上我家里人了?”
“不是。”锦书料想她是个吃软不吃硬的,你横,她比你更横。你要是赖皮,死介掰咧的,她也拿你没辙。于是黏糊糊的挨得更近些,笑道,“你说咱们是不是有缘,个个儿瞧咱们都说长得像,都说姐俩似的。我在想,上辈子咱俩一定是一家子。你也知道,我家里没剩下什么人,挺想要个姐妹,有心里话的时候好有人说道说道。要不咱们拜把子认姐妹吧,好不好?”
宝楹惊愕的撂下手里的针线,“你把我害成这样,我还和你拜把子?我怎么那么贱哪!”
锦书窒了窒,方道:“我知道你恨我,可我是诚心想结交你的,你大人大量,原谅我吧!”
原谅?说得倒简单!和她说不清,也懒得说。宝楹转过去,弹了弹绣底儿,照旧绣她的喜鹊登枝。
锦书跟狗皮膏药似的越过她肩头探看,她的绣工不赖,一针一线滴水不漏。只是喜鹊绣了大半个,翅膀尖儿上的膀花却空下了。锦书善绣,一看就知道那快该填五彩闪线,忙道:“姐姐,回头我打发人送江宁的贡线来,我那儿有两打,正好咱俩一人一打。”
宝楹咬牙道:“谁是你姐姐?你这人是二皮脸么?”
锦书嘿嘿地笑,“别这么说,人前我也像模像样的,在您跟前也用不着端着不是?”
宝楹嘀咕,“你是妃嫔,我是个答应,不敢高攀。”
锦书讪笑,“我的就是您的,咱们不分彼此。”下地招呼边上侍立的两个小宫女道:“快过来,把东西都归置起来。里头都是吃穿用度,往后小主这儿缺什么,别等小主吩咐,你们上毓庆宫来讨,找掌事姑姑就成。”
那两个小宫女年纪小,没见过世面,期期艾艾也不知道怎么回话。这时候蝈蝈儿进来了,给宝楹请了安,转过去指派她们干活,手把手地教,这样怎么保存,那样怎么收拾,忙作了一团。
锦书站着一叹,这么两个半大丫头,自己都料理不好,怎么用来伺候人呢!
“我那儿人手够,给您拨两个过来吧!”她说着,在炕桌那边坐下来,“年岁大点的老成些,不至于委屈了你。”
宝楹隔了半天才道:“用不着,我这样挺好,你别来聒噪我,我就更好了。”蝈蝈儿听了回头看,对锦书递了个“不知好歹”的眼神,满有些不情不愿的意思,勾了半边嘴角道:“小主儿别这么说,咱们谨主子是好意儿,打心眼里的疼您。您想啊,她是要风得风的人,换了旁人,早就尾巴翘到天上去了,何苦来讨您不待见?”
宝楹横过来一眼,“她这是显摆来了,我再不济也不必靠她的周济过日子。”
蝈蝈儿拉了脸子,把上来劝的锦书扒拉到一边去了,冷笑着说:“这年头,谁还有空拿热脸贴冷屁股?各自受用各自的,比什么都强。咱们谨主子是好人,她一时都没忘了您,天天的念叨。您就看在她的一片情上,有什么恩怨都散了吧,好好的处,对您也没什么坏处。”
宝楹气白了脸,一拍炕桌,剪子蹦了三寸高,“我位份再低,也轮不上一个奴才来教训。慕容锦书,你分明是来羞辱我,装什么好人!”
怎么吵上了?锦书心里叫屈,她下了半天的气儿,眼看宝楹稍有了点松动,叫蝈蝈儿两句话,又给得罪了。
锦书恨得直打她,“祖宗,你能不能消停些个?你来搅和什么?还不快给小主赔不是!”
宝楹一哼,摆了摆手道:“成了,你们别在这儿做戏,我看够了,请回吧!”
锦书尴尬道:“您真是误会了……”
宝楹突然拔高了音调,指着那摊子东西道:“带着你的‘善心’回去吧,往后也别来,别再叫我恶心了!”
蝈蝈儿不言声了,光那么怔怔看着锦书。锦书无可奈何,只得退一步道:“您别发躁,我这就走。等您消了气我再来,横竖您这姐姐我是认定了。”
宝楹还想给钉子她碰,刚张口,发现她已经出了门槛往井亭那儿去了。回身看着地中间那三抬红漆食盒,也茫茫然没了主张。
北京算是入春晚的,到了交五月才逐渐热起来,苍蝇蠓虫开始活泛了,养心殿前搭起了天棚,皇帝批奏对、接见臣工都在这里。除非是有要事,比方番帮使团进贡,或是有藩王入京畿朝见,否则便不在乾清宫办差了。
为什么呢?皇帝说因为乾清宫太高呀!从汉白玉台基到重檐庑殿顶的硬山角,你拿尺量去,足有六七丈高。要搭天棚,那搭不过来,劳民伤财又何必呢。用了一年的东西,宫里第二年准得撂,光制正殿就得花上手艺人大半年的工夫,就使仨月,可惜了。
锦书站在石榴树下,给鱼缸里的两尾锦鲤喂食儿。火红的小石榴果子映着洁白的脸盘,笑得像朵花儿似的,“您可真会算计,要是居家过日子,依着您的摆布,那得省下多少挑费去?”
“我是入错了行,要是在坊间做个账房,那东家非乐死不可。”皇帝说得兴起,把手上批了一半的折子往桌上倒着一扣,过来陪着她喂鱼。看见她没完没了地往下撒食儿,便抢了她手里的饵盒子,“这鱼呆傻,是外埠送来的。你可劲儿喂,它可劲儿吃,到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