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已经谈到偶然,那就有必要将偶然性和必然性清晰地区分开来。还是借用一下佩利举的那个著名的例子吧,尽管这个例子已经被人用烂了。一个人捡到了一块手表,他也许会归还失主,也许会自己留下。这块手表很贵、诱惑力很大,他可能会揣进自己的兜里。不过,另一个人遇到相同的情况,也许不会觉得这块表怎么样,立刻把它交还失主。实际上,一个人的人格和经历决定了他究竟该怎么做。一个人一旦做出某种决定,就要任由后人评说他是明智还是愚蠢。据说,在危急时刻,人要么会活力四射、敏捷公正,要么会表现得截然相反——萎靡不振、行动迟缓。我根本不想谈危急时刻做事的偶然性,只想谈谈必然性。很明显,人以前的经历都是以后特定时期的特定行为的铺垫。水手因为醉酒被船长解雇了,这个惩罚可够重的,但是醉酒并非偶然事件,醉酒背后肯定还有很多低俗行为。一个女人跟男人私奔了,在她忘记一切文明和优雅的信条、做出这惊世骇俗之举以前,她一定经历过内心和道德的不断沉沦。一个男人在法庭上被指控有罪,而很多证人不相信他犯罪,因为他是那么的温文尔雅。但是,他的内心其实早就处于犯罪的边缘,突然做出违犯法律之举也毫不奇怪。环境暂时掩盖、粉饰了事实,看起来是太平盛世,但却使事实更糟。所以切记,诸事皆须审慎。坦普尔主教曾就此论题布道,我听了他的布道,也听了他的崇拜者就同一论题的布道,不过他们的解释并不令我十分满意。谨慎小心有时会让人觉得很讨厌、很烦闷、很琐碎。有些事情对某些人显得一点儿都不重要,但对其他人来说却重要得很。谨慎小心是良知这座城堡的最前沿哨所。当前沿哨所一个一个地沦陷,良知这座城堡的防御能力也就尽失。良知的城堡已经四面楚歌,沦陷是必然结果。这个比喻适用于万事。有因就有果,偶然皆出于必然。
因此,人生的各个转折点毫无疑问都带有偶然性的特点。偶然皆出于必然。人在危急时刻必须做出抉择,这个抉择有时会影响一生。结婚或不想结婚,就业或不想就业莫不如此。在人的一生中,这样的转折点总会时不时地出现。先哲告诉我们,事实就是如此。莎士比亚曾说人生如潮涌,小水波亦能变成滔天巨浪。人可能成就惊天动地的伟业,也可能是悲剧结尾。总有船会被潮水掀翻触礁。大海涨潮了,饥饿的海水泡沫攀爬狂舔着落水人的双脚、膝盖、腰身、胸膛和嘴唇。他忍受着忧虑、痛苦和死亡。突然潮水退去,涨潮又变成了落潮。他突然转危为安,但没人为那些已经死去的人竖碑凭吊。生活又何尝不是如此呢?屡战屡败之后,一切经历似乎又变成金子般宝贵。曾几何时“拔剑四顾心茫然”,现如今“彩旗飘飘凯歌还”。不过万事皆如扬基牧师说的那样:“一切皆归于尘土。”
有时,偶然事件改变了人生,使人生增色不少。我刚刚读过两个这样的故事。那天我在一座很宏伟壮观的图书馆里看书,找到一本用牛皮纸包得厚厚的大部头书籍。我满怀喜悦地翻开这本书,读到一段精彩的殉道士贾斯廷和泰佛的谈话。贾斯廷向他偶然遇到的朋友泰佛讲述了他一生中许多极为真实、奇异的故事。有一天,贾斯廷在海边沉思,一位和蔼慈善的长者上前和他搭话,很冒昧地问他在思考什么。贾斯廷回答说在思考一些哲学家的理论。长者问他是否知道什么是预言。接下来的谈话改变了贾斯廷以后的人生境遇。也许我们中没有什么人有机会和哲人谈话,如果有机会和他们谈话就好像芝麻开门一样会使我们茅塞顿开,否则我们将终生蒙昧无知。戈登夫人的小册子里满怀崇敬之情谈到她杰出的父亲大卫·布鲁斯特爵士。他刚开始着手伟大的科学实验就失明了,很可能要摘除眼球。看不见东西,世上一切美好的东西都毫无意义了。著名的外科大夫本杰明·布罗迪爵士根据他的病情给他开了一个特殊的药方。主要是一个很简单、很普通的鼻烟。他用了,病很快痊愈。几年之后,布鲁斯特爵士再次遇到本杰明爵士,对他说了很多感激的话。但本杰明爵士感到很意外,说药方根本不是他开的。他只不过是给了他没有任何医疗作用的鼻烟。也许是名医名药的心理暗示治好了布鲁斯特爵士的病。
我们再举一些生活中的例子。理论是生活之屋的支柱,例子是能让光照射进来的窗子。
毫无疑问,在家庭会议上讨论上哪所中学或上哪所大学,对孩子来说是人生的重要转折点。人一冲动就能做出决定,可牵一发以动全身啊!更不幸的是,许多家庭往往错误地处理了问题。对一些孩子来说,上公立学校(注:英国的公立学校,实际是私立学校,相当于重点中学)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