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才小公爷跟说我:好哥们!”唐源脸上发出了光,“我有亲兄弟,血脉同胞,但却从未有过这样一个哥们!这是第一个,也许还是最后一个也说不定……从小到大,从未曾有人将我当做朋友,更没有人将我陆小婉当做哥们,小公爷是唯一的一个!无论是之前还是现在……我都认这个哥们!”
陆小婉低沉地道,“我愿意一生一世有这样的哥们。”
她看着陆老爷子,低声道,“就像您待您当年出生入死的袍泽一样。”
陆贞明怔怔地站着,突然间感到面前这个孙女竟是这样的陌生,一向以为这个孙女早已经废了,好吃懒做,不思上进,文不成武不就,一无是处,就算前者因贵族区域而身价百倍,也不过只以为是卿玉轩的扯线木偶而已,但这一刻,却感觉这个孙女真的长大了。有自己的主张了,可以称作是一个真正的有担当的人了!
可是,她所站的位置,竟是与自己背道而驰的!
长叹一声,陆贞明面色阴沉,大是有些艰难地反身上马,低声道,“小婉,你终于张大了,有你自己的选择了……总之,你好自为之,唐家……”
他话没有再说下去,脸上神色大显复杂,似乎很欣慰,又似乎很心痛,竟似是矛盾到了极点,仿佛有什么话想说,却终于没有说出口,最终只余一声长叹,两腿一夹,那匹健马缓缓前行。
陆小婉流下泪来。看着爷爷风中萧然的背影、白发,她咬紧了嘴唇,心中暗暗的道,“对不起,爷爷,可我认为……我没错!”
“贞明兄。”卿战天大步走了过来,看着陆贞明的背影,大声道。
陆贞明勒马停住,却没有回身,沉声道,“卿战天,你今日为子报仇,一泄万般委屈,心头畅快。可你,除了皇宫之前,就没有别的地方可以让你搭起这座高台吗?除了畅快之余,就没别的想法吗?不会觉得有一些难受吗?”
卿战天肃然站立,缓缓摇头,“陆兄,你不是我,有些事情,你不会明白的。我知道你心里不舒服,但,这样的事情,我也不愿!是非黑白对与错,总要有个说法。冤屈,怎能平?若你是我,又如何?”
“是!我不明白!我想我怎么也不会明白;但我却很不舒服,还很愤怒!”
陆贞明声音冷冷的,低沉地道,“相信非只我一人心里不舒服,当年一起侥幸活过来的老兄弟心里也不会舒服,那些战死沙场的老弟兄们,他们若是地下有灵,更不会舒服!因为你们羞辱的,正是我们死战千百次而争取来的。紫依……是我们的!是我们用血和肉换来的!是无数沙场白骨,淋漓鲜血,卿战天,你问问老魔老鬼,他们舒服不舒服……你问问独孤雷霆,他舒服不舒服……你问问你自己,你舒服不舒服!”
“至于说法……今天这一场之后,我纵然不如你清楚全盘内幕,却也了解不少。所以,我今天没有带兵前来,或者是有人对不起你……但紫依,却是我们大伙的!是我们无数的老兄弟打下来的!”
陆贞明冷冷道,“我只知道这个。别的,我不知道!更没有兴趣知道!”
卿战天长叹。
“不错!以你这么说,紫依是你们的,这个说法我不否认,更没资格否认。”卿玉轩微笑着站了出来,“陆老爷子,但你似乎还少说了几个人吧。相信没有这几个人,紫依早就不再是紫依!紫依不仅是你们的,也是我父亲卿霄云的,我二叔卿霄雨的,我堂兄卿敛音、卿乐灵的……
还有战死在祁连山脉的万千将士,千万英灵!今天这一幕,或者你们看了会不舒服,但我相信他们看到,会很舒服!”
卿玉轩笑了笑,锋锐的道,“若是你当真有意,我大可将此中是非大白于天下,且让天下人评道个是非黑白。你猜,你的那些老伙计,是否会更不舒服,他们未必就如您一般了解吧?!”
陆贞明一时哑然,他虽后来转为文职,却也曾是军人,更曾经历过无数战阵,如何不了解军人的想法,只要是参与过当年的大战之人,无论是活着的,又或者是死去的,心底尽都会站到卿家一边,更明了,此事若当真公诸于世,紫依皇室就真正的遗臭万年了!
军人的付出和牺牲,不容小人陷害污蔑!
不管这个小人是皇帝还是平民,在谋害了这样的军中柱石之后,必须要有个说法,否则,不足以让天下信服!
卿玉轩微笑道,“您不用恐慌,我不会那么做,因为我不屑那么做。但我姓卿,是卿家的一份子,所以我卿玉轩可不会管你们舒服不舒服。我只要……他们舒服!我也心里舒服!”
她一字一字的道,“让我父亲二叔和两个堂哥舒服,让无辜牺牲的千万战士舒服。让含冤莫白的英魂舒服!所以……各自有各自的立场,大道理面对仇恨的时候,都是讲不通的,莫说你辩不过我,就算你当真能说到天花乱坠,说得我理屈词穷,也是没有任何意义的。当年的债,必须有人偿还!”
她鹰隼般的目光利剑一般锋锐,冷冷的,一字一字的道,“不管这个人是谁!也不管他多么位高权重,但欠下的,终究要还!”
陆贞明静静地沉默了一会,突然一鞭子抽在马屁股上,健马泼刺刺冲了出去,只余下一声苍老的长叹,在风中飘零。
高台上,最为残酷的刑罚还在进行。
卿老爷子脸色有些难看,看着陆贞明离去的方向,久久的沉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