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身黑衣的人站在山顶，眼眸看着黎洲城，那站在城墙上的人。
他们相隔极远，远到他想即刻到她的面前都需要一会儿。
但是，这般远的距离，他清楚的看见她的身影，她的侧脸，那伸出的手指。
清晰的就好似在他的眼前。
他一伸手，便能触碰。
而这样的一幕，与他梦里的那一幕，如出一辙。
“啊，蓝璃。”
一声叹。
有惊，有讶，有深意，有回忆，有怅然。
有笑。
诡异的笑。
这三个字，含了无数的情绪，似埋藏了千年，终于在此刻释放。
帝聿转眸，看着前方坐在黑色蒲团上的人。
黑色羽衣，如杂草一般编着的小辫子，一根根垂落。
似许久未洗头，这小辫子乱糟糟的，有的都几缕几缕打结了。
看着邋遢，让人厌恶。
她脸上的皮肤是老树皮一般，因为过于老，眼皮，眼睑都耷拉下来，里面的眼珠似也跟着掉下来。
她身上带着一股臭。
不是久未收拾自己的臭，而是，毒的臭，蛊的臭。
血的臭。
各种味道相缠，闻着让人恶心，作呕。
但帝聿面上未有半点厌恶，更未有半点要作呕的模样。
他看着乙罗，面色如常。
乙罗未看帝聿，她看着那立在城墙上的人，脸上浮起笑。
这笑让她脸上松弛的掉下来的皮肤颤抖，好似随时会掉下来。
“齐了。”
“都齐了啊。”
“好戏，要开始了……”
乙罗看向帝聿，那只有眼珠，未有瞳仁的眼睛动，看着里面就是一个黑色的珠子在转动。
只是，这黑色的珠子是污浊的，未有光亮。
她嘴角裂开，弧度上扬，眼珠子随着眼帘撑开，吊起来，这模样，似鬼。
“帝心，我们后会有期。”
手挥动，一片黑色雾气在帝聿面前漫开。
嗖——
一黑色小身影跳出来，要跟着去。
帝聿出声，“不必去。”
小东西一下停在蒲团上，看向帝聿。
确然，这是白白小东西。
主子让它来找那坏人。
它找了好久，找到了这。
但主子说过了，不要让坏人察觉，不要让自己受伤，它便悄悄藏在暗处，未出来。
只是，它未想到坏人也在这。
还有万紫千红。
细微的声音传来。
小东西立时看向帝聿旁边。
万紫千红从暗处爬了过来。
它身子未有之前那般胖了，但还有点微胖。
显然，几个时辰的功夫，它已然消化了大半，还有一小部分。
万紫千红爬到帝聿脚边，身子盘起来，眼睛看着小东西。
小东西亦看着它。
两个小东西，你看着我，我看着你。
一会后，白白转身，黑色的小身子消失在密林。
帝聿看着乙罗离开的方向，正是黎洲城的右后方。
右后方直接往前，是南伽。
南伽……
帝聿眸子深暗了。
他眸子里墨色在动，里面有什么东西在浮出，但最终，被他压下。
帝聿转眸，目光落在黎洲城的城墙。
此时，他眸子里已然是如常的冷漠。
只是，这冷漠不似面对常人那般未有感情。
此时这冷漠有情。
因为商凉玥。
城墙上已然未有商凉玥的身影。
上面空无一人。
但是，帝聿却看着商凉玥所站的那一处，眸子里的墨色把那一处包裹。
久久未动。
万紫千红看着小东西离开的方向，然后转过头，看向黑袍人离开的方向，眼睛眨也不眨。
黎洲城。
百姓安静后，商凉玥从城墙上下来。
此时，光已然把黎洲笼罩，新的一日来临。
百姓看着那笼罩着黎洲城的光，眼里的黑色藤蔓又少了些。
似乎，她们理智了些。
齐远侯见百姓平稳了，招来一个兵士。
“侯爷！”
“把城里的尸首都给处理了！”
“是！”
“该收拾的都收拾了。”
“是！”
“去吧。”
兵士躬身，转身快步离开。
忽的！
齐远侯想到什么，叫住，“诶，等等！”
兵士停下，看着他，“侯爷。”
“等等。”
齐远侯看向城墙，正好商凉玥从城墙上下来。
他看见商凉玥，出声，“小兄弟！”
商凉玥正有事与齐远侯说，看见他叫她，立时过去，“侯爷。”
商凉玥来到齐远侯面前，躬身。
齐远侯看着她，眼中的赞赏，欣赏，布满整张脸。
“小兄弟，这城中的百姓尸首如何处置。”
之前不知晓，让兵士拿绳子把百姓圈拢。
刺激了百姓，让百姓对兵士下手。
现下，他觉得，他要问清楚了再做。
而这小兄弟，他相信。
商凉玥一顿。
她与齐远侯要说的正是此事。
未想到，齐远侯会直接相问。
商凉玥躬身，神色认真，“多谢侯爷信任。”
只有信任，才会这般问她。
齐远侯脸上的笑绽开，“小兄弟是个人物。”
戎马几十年，到这个年纪，吃的盐比人喝的水要多。
到此时，他若还以为眼前的人是个小兵士，那他真就白活这般多年了。
商凉玥听出齐远侯话里的深意，她不否认，但也不承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