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年秋天,韩王信被匈奴军队团团围困在马邑城中。
韩王信只能一边向匈奴求和解,一边向刘邦求救。
汉朝亦派出救兵,可当他们听说韩王信不经过刘邦点头同意,自作主张接触匈奴时,立即怀疑韩王信身怀二心,于是派使者前往大骂韩王信不懂规矩。
韩王信真是吃苦还不讨好,胀了一肚子气。
我求匈奴不过是缓兵之计,你刘邦迁我来马邑这破地方吃苦受累还不说了,竟然还说我不懂规矩?
你这不是逼我造反吗?
好,既怀疑我,我就偏偏来真的给你看!
于是9月,韩王信果然就真的投降了匈奴。
冒顿单于也趁机率匈奴大军翻越雁门郡和太原郡交界的句注山,杀入太原郡,一直杀到晋阳城下!
当战争的阴云正笼罩在大汉北部边疆时,汉朝那帮大佬却还沉醉于英雄的往事旧梦。
这些白手起家的暴发户,整天除了海吃海喝,就是吹牛争功。
没办法,江山的确是他们打下的,你想不让他们吹,怎么可能?
而此时又恰值刘邦lùn_gōng行赏完毕,每个人都分到了该得到的一份封赏,于是刘邦天天设宴招待群臣,这帮人就更加肆无忌惮了。
这群人正常的时候,几乎多是粗汉;杀敌的时候,几乎是红眼动物;喝醉的时候,则是群魔乱舞。
大宴之上,只见众人喝得横七竖八,有的人跑到宫殿外,对着天空狂呼乱吼,数落着暴秦多少烂事;有的人拔着长剑,一边击打着长殿,一边吼歌;有的人甚至互相拿酒浇对方的头,或赤着胳膊大腿pk酒量;有的则像中疯似的,举酒对着刘邦咝咝地长笑!
乱了,实在乱套了!
这一幕,可用儒家的一句话来形容:君不君,臣不臣。
刘邦看得直摇头,心里实在郁闷极了。
长此以往,如他们眼中无天子之尊贵,礼中无臣下之卑下,那我这皇帝还当什么呀?
不真成了流氓大头了吗?
刘邦很想找个人给这些人好好上一节礼仪课,然而一想起秦朝那帮大礼,心里也是直起疙瘩。
秦始皇那套尊上卑下的仪法,简直不是人学的,一大堆繁文缛节,走在皇宫里就像踩在地雷阵上,每走一步,都得想想是不是合乎礼;每说一话,又想是不是合乎礼;每做一事,是不是与礼不合乎?
这套乱七八糟的苛刻之法,不得不废掉,只行简易之式…可现在,这也实在简易得离谱了!
就像眼前宴会之景,问题已很严重了。
时不待礼,礼必待人!
必须用一套新的朝礼约制群臣,不然,朝廷上下就活脱脱的一堆流氓野兽了。
要学朝仪,肯定首推儒家。
儒家是中国礼仪的开山鼻祖,属老字号的免检企业。
可问题又来了,像赢政同志这种不爱儒家只爱法家的皇帝,都有那么多麻烦仪式,如真要学回儒教,那不是麻烦之上又加麻烦了?
事情当然没像刘邦想的那么糟糕。
有人已替刘邦想出了一套解决朝仪问题的方案:鲁国薛县人叔孙通!
鲁国是孔圣人的故乡,这是专门生产学仪法高手的地方,是自孔子之前就传下来的传统。
天下诸侯欲行朝仪之法,想得到真东西,就得到垄断礼仪之邦的鲁国去…叔孙通不是刘邦亲自请他来的,而是他主动送上门的。
这个叔孙通,终其半生,可用一个词来形容:滑头。
但滑头有很多种,有些人偏偏是滑得可爱,叔孙通正是其中一例。
叔孙通靠礼仪之道打遍天下,可上追到秦二世时代。
当时叔孙通因善写文章和知识渊博,被征诏入宫任待诏博士。
古时博士非现在博士,它是一个官名,主要负责掌管文献档案、编书著述、传授学问、培养人才等工作,其职位相当于今天的国家图书馆负责人。
后来,陈胜吴广在大泽乡造反,滑头的叔孙通在骗了秦二世一番话之后便逃去自己家乡躲了起来。
自此之后,他大小通吃,投靠的人不下十个,前后有项梁、楚怀王、项羽,最后才跑到刘邦这里来谋生。
我们知道:刘邦是特讨厌读书人的,特别是那些百无一用的竖儒。
叔孙通的事业只在礼上,不是兵书上。
所以你要让他像郦食其那样出个谋划个策,那可是比登天还难。
然而刘邦还是挺喜欢叔孙通的,归根到底,原因只有一个,这是一个变通之人。
所谓变通,不是拍马屁。
刘邦身边从不缺马屁大王,他之所以钟意叔孙通,是因叔孙通能很识抬举地脱掉儒家那套又长又宽的臭袍,穿上楚国本地那短小精练的楚服。
再有,叔孙通没谋策之才,但却很有物色人才的眼光,于是每每给刘邦推荐一些曾经为盗为匪的壮士,这让刘邦打心里就更没理由拒绝这个儒才了!
当时跟着叔孙通混饭吃的弟子有一百余人,等待时机。
然而大家等呀等,整天只看到师傅在那里忙活,就是没给他们找事做。
于是这帮人就集体向叔孙通发牢骚“我们跟随你多年,你却总是向汉王推荐一些鸡鸣狗盗之徒,为何偏不肯推销我们”
叔孙通冷笑“你们真是疯了!天下正是用兵之时,我之所以向汉王推荐壮士,那是因他们天生是杀敌将料,你们能打架吗?请大家稍安勿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