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行至走廊尽头的庄风缓缓抬步走上楼梯,巧合的是,一名护士拿着热水壶,也正向着一楼走来。
年久的金属制楼梯在人体的重量下压出一道道吱呀声,他没有多想,也许是潜意识当中仍然保有一丝对人性的侥幸。
要是意识到了这其中的凶险,这医生大概会假意作绅士状,为上面的护士留门吧;实际上则是极力避免与一壶滚烫的热水在几乎伸展不开的狭窄楼梯上擦肩而过。
但是他没有。也正如前面所说,今天对于庄风来说,是无比糟糕的一天。
热水壶飞了下来。
漫天的热水,在空中铺开一道晶莹的水帘,看起来无比美丽;但萦绕在壶口的丝丝白雾无时无刻地提醒着所有人,被这水淋到之后面临的凄惨下场。
强烈的求生yù_wàng下,亦或者是药物让大脑产生了错觉:庄风眼里的世界变得很慢很慢,一切动作就像是凝滞了一般,停留在先前的位置。
他不知道从身体的哪一块榨取出了堪称恐怖的爆发力,几乎只有三两滴水珠沾上皮肤的瞬间,就条件反射般,像被战斗机紧急弹射出去了一样,飞也似的被砸到楼梯的护栏上,发出一记闷响。
「……你没事吧……实在是……对不……」
灵魂和世界的联系似乎时断时续,惊魂未定的庄风瘫倒在护栏上,倚着护栏,感受着背后金属无情的冰冷温度,不顾洁白的白大褂上面印上了锈蚀的棕黑痕迹,也不顾仪表,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死死瞪着斜下方楼梯上的水渍。
只差一步……不!只差半步,只差半步,这水当头淋来,浇个满脸,少说也有个重度烫伤吧?
接下来的事,庄风都不敢细想:没有强制抓捕穿上束缚装,而是另辟蹊径,以一场意外造成严重烫伤,送进看护病房……自家的工作人员嘛,当然是住进单人间。
但这单人间,在有人想要暗害自己的时候,就成了最最阴险,也是最最恶毒的地方:没有目击证人,没有人可以阻止犯罪,就连呼救的声音,可能都传不到有人的地方。
只需要调整止痛药的剂量,可能就连呼救声都没有发出,病人就在无声无息当中被处理掉了。
那护士慌忙的道歉,庄风是半句话都没听进去,他完全无法遏止住惶恐的心情,尖声道:「走开,走开!」跨过当啷一声掉在楼梯上的热水壶,向着楼上走去。
还有王法吗!还有人性吗!光天化日之下,居然明晃晃地拿着一壶热水泼过来!
这手段,实在是太急切,也太毒辣了,上头的杀心之重,可见一斑。
想到这里,庄风心有余悸地朝着二楼的员工食堂走去:逐渐冷静下来之后,撞到金属栏杆上的痛楚,才缓缓地涌上来,后腰就像是被金属球棒狠狠地揍了一棍般,痛的难以保持平常心。
一路上,不少员工站在走廊上有一句没一句地聊着,可不知道是错觉还是什么,每当这庄医生走到附近,议论声总是会被压低到他听不到的程度。
虽然聊一些私事大体上就是这样,可是从那悉悉索索的声音中,庄风总感觉听到了自己的名字。
就连平日里温柔善良的护士,都能在命令下出如此狠手,用热水泼过来,这间所谓精神病院里,到底还有什么人是值得信任的呢!
想到这一点,不单是那些像是在闲聊,又像是在密谋些什么的员工们避着这医生,这医生自己也在有意地避开所有人,不想跟任何人接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