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项羽三人抵达庆安城时,土地中混杂着血的味道,城墙上还有焦黑的痕迹,无一不说明庆安城已经经历过了一次攻城战,但这次蛮族并没有占到任何便宜。庆安城是大淳北境第一大城,其防御工事不是小小的朔风城能比拟的。跟项羽所想的一样,蛮族在庆安城吃了亏后,便将目标转向了庆安郡内的小镇跟村庄,那些没有高大城墙保护的平民居所,虽然大部分的百姓已经接到斥候的警报尽快撤离了,但是许多粮食却来不及运走,蛮族如蝗虫过境般将这些粮食一扫而空,仓库中干净得连一粒米都见不到,忍耐了整整一个饥饿寒冬的蛮族,甚至根本不顾自己已经撑得吃不下了,还是拼命往嘴里塞吃的,当场撑死的都不在少数。
多亏朔风城整整坚守了半日时间,让大淳北境有了防备,蛮族骑兵虽然长驱直入,却没有伤害太多的百姓,百姓们期待着朝廷尽快整顿大军将这些入侵者逐回天拓海峡之北,生怕误了春耕之期,却不知道天启城中的勋贵们正在为要不要出兵吵成一团,百姓们期待的大军,连影子都还没有见到。
庆安城,城主府。
“你说什么?!朝廷至今仍未有指令下达?”陈博很震惊,这已经是北蛮入侵的第三日了,朝廷居然还没有任何动作,甚至没有任何指令,难怪庆安城主苏威只能据城坚守,却没有派兵追截蛮族骑兵——庆安城主虽然是庆安郡的最高军事长官,但也只有统兵权,而调兵权却在庆安兼事手中,兼事全称为兼听军事,向来只对皇帝负责,官级上虽然比城主要低,但是城主却无权对兼事下达任何命令,没有皇帝的命令,兼事是不会允许城主调动一兵一卒的。
这也是苏威眼睁睁的看着蛮族大军绕过庆安城却没有追击的原因——他根本无权出击!
面对愤怒的陈博,苏威老脸上露出苦笑:“此次之所以能将伤亡减到如此低的地步,都是因为文远以区区朔风小城抵挡二十万大军半日的原因啊,如此盖世之功,老夫早已快马回报朝廷,想来文远得个侯爵应不成问题,老夫在此先恭喜文远了。”
“蛮族大军还在中州,文远哪有心思想什么封赏?”陈博长叹一口气,随即打起精神,抱拳单膝跪地,“末将斗胆,请将军上书圣上,令北境之兵集结武威城,阻击蛮族,切不能让蛮族越过炬马关。”
否则天启危矣。这句话陈博没敢说出口,虽然这次看起来与前些年蛮族南狩一样,行动方式也非常接近,不过是来抢粮食的,可是他总觉得有些不对劲,好像这一次蛮族的进军比上次要有杀气得多——当然这种理由是站不住脚的,要是陈博真这么上书了,第二天就会成为全天启的笑柄。
苏威抚着长须微微一笑:“文远不必忧虑,想来陛下心中已有圣裁,你我安心等待命令便是。”
陈博还想说什么,突然瞥见苏威微微冷下来的眼神,顿时心中一叹,强颜一笑:“末将明白了。”
“明白就好,你一路车马劳顿,想来已经疲惫不堪了,快下去休息,等陛下指令下来,老夫还需文远助我一臂之力呢。”苏威见陈博闭嘴,呵呵一笑,眼神瞬间恢复原先的柔和。
“是,末将不打扰大人休息了。”陈博说罢,恭敬一礼,退出城主府。
就连苏威这等德高望重的老将都不赞同出兵,还能有什么指望?所有人都觉得这次还是跟上次一样,蛮族抢够了食物自然就会退回瀚州,那点食物跟出动大军打仗所要消耗的物资相比简直不值一提,丢了就丢了,反正马上便是春耕时期,再过上几个月,大淳又会恢复原先的富足,既然如此,又有什么出兵的必要呢?
至于百姓们,反正朝廷已经预先发出了警报,还有派出了官员指挥避难路线与安排避难地点,只要能保住性命,还有什么可担心的?
陈博心事重重的回到驿站中,脸色黑得像块碳,宋娥眉为微微一笑:“陈将军心情不佳?”
陈博勉强一笑:“没有的事,宋姑娘多心了。”
“笑得比哭还难看,这叫没事?”宋娥眉罕见的吐槽了一句。
陈博苦笑着长叹一声:“项先生一语中的,朝廷果然没有出兵的意思,天启要危险了。”
若是北境各城只能按兵不动,蛮族大军就能轻易的攻下炬马关,将大淳南北最重要的一条通道截断,届时蛮族骑兵长驱直入直逼天启,只需要留下数万强兵坚守炬马关,就能将北境数十万军队挡在关外寸步难行,天启城那十万纨绔兵能抵挡蛮族铁骑才是怪事,而南面绝阳关的金狼军还要防备宛州南唐,根本无力北上,除此之外,中州再没有能够与蛮族铁骑抗衡的部队。
陈博几乎可以确定,最多两个月内,天启必将失守。
若是帝都被攻破,会引起大淳怎样的动荡陈博根本不敢去想,一个连帝都都被攻破的国家还有何潜力可言?还有谁会对它有信心?南方的唐国会放弃这个绝世良机吗?
答案是显而易见的。
若是老国公尚在,岂会容忍这种事情发生?陈博满心苦涩,蛮族想来也是抓住了老国公逝世的这个机会,又恰逢瀚州大寒,假意南狩,意图颠覆大淳,染指东陆,若是自己猜测不错,此时蛮族后续的部队已经在大草原上开始集结,只待天启城破便会大举南下,将大淳北境收入囊中。
“大淳朝廷中竟无一人能看出蛮族意图,实在遗憾。”项羽微微摇头。